出了平安城不久,浩浩荡荡的就换了水路。
芝兰说,白潮运河直通济宁,是南下最方便最快捷的路线。
周家一共要了两艘船,一艘大楼船给主子们坐,一艘沙船给马车和下人们坐。
正值金秋十月,气温非常合宜,孙氏差春嬷嬷过来,给她和母亲送驱蚊香,说是水路易招蚊虫,晚上不用驱蚊香会很能难过。
母亲谢了春嬷嬷,春嬷嬷便说了第二个来意。
“前些时候大老爷的门生,从福建那边回平安述职,给大老夫人带了些上好单纵,大老夫人让老奴来请琴夫人和宝小姐,一起到甲板上的凉亭处品品茶,顺便也能观赏两岸美景。”
李琴应下,说是和周宝儿换身衣服就去。
春嬷嬷恭身告退,说自己还要去请刘夫人。
没有明说,但刚好点到位,意指孙氏作东,让大家去甲板上见个面,虽非正式,但也算提前预热。
李琴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但临头了还是很紧张,一个劲的问周宝儿,这件衣服行不行?那件衣服行不行,好不容易挑了件衣服,又絮絮叨叨的说头面。
“不能戴太多,也不能戴太好,宝儿,你说母亲戴什么好?”
周宝儿明白,戴多了显浮夸,容易让刘氏看低,戴好了又怕压刘氏风头,相反,戴少了戴差了,又损周家脸面,所以李琴很纠结。
周宝儿看了眼母亲的妆盒,里面有一半,是父亲最近新买的,样式时新又华贵。
还有一半,是母亲当年的陪嫁,也幸亏父亲一直保存着。
她挑了支缠金玉兰碎步摇。
“母亲就戴这个吧,不显山不露水,正是刚刚好,也配刚才选的那件衣服。”
李琴瞅了眼,连忙说好,还让芝香准备了四份金瓜子。
没一会,芝兰来报,说刘月禅已经去了甲板,还带着八小姐周钰。
“那其他小姐呢?”
“都在甲板上,大老夫人分了两桌,一桌靠凉亭,一桌靠船尾,小姐们都在船尾。”
那她明白了,估计她和母亲要分开。
但有孙氏在,母亲应该不会太难过。
换好衣服到了甲板,果然就只见孙氏、刘氏、孟氏,还有长房长子的两个姨娘,柳氏和白氏。
孙氏见着她和母亲很和蔼:“琴娘这边坐吧。”
她指了指自己的位置,而她的另一旁则坐了刘月禅,孟氏坐在孙氏对面,柳白二位姨娘只能站在边上。
地位等级非常分明。
只是这一眼,周宝儿就感叹,父亲能为母亲正名,并以平妻对待,真真是爱极了母亲。
要不然,以后但凡这种场合,母亲都得像柳白那样只能站着,那得……多凄凉。
李琴不敢冒失,先是给孙氏行了礼,这才跟刘月禅和孟氏见礼。
“琴娘见过郡主。”
福身时,刘月禅并未起来,她只是不苟言笑的点了下头。
李琴不敢多说,忐忑着又跟孟氏见礼。
孟氏笑着起身,给李琴回礼:“琴弟妹不必多礼,都是一家人何须客气。”
言罢,让丫环们伺候着李琴坐下,微笑的看周宝儿。
“这就是宝儿?长得跟琴弟妹好似一个模子出来的。”
周宝儿难为情的笑了笑,转头便跟孙氏行礼,行完礼面向刘月禅,孙氏就恰到好处道:“这是你们二房的蜀月郡主,按理你也得叫一声母亲。”
刘月禅居高临下的盯着她,她到要看看周宝儿如何称呼她。
同时,眼芒一闪的还有柳氏和白氏。
周宝儿不假思索,低眉顺眼道:“宝儿见过郡主母亲,郡主母亲妆安。”
孙氏眼一亮,心道好聪明,竟然知道在前面加郡主二字。
孟氏也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随后才看向眼神平静的李琴,顿时了然于胸,想必是早有商量,怪不得不慌不忙。
只不过……以她对琴娘的了解,琴娘什么时候这般圆滑了?
难道说在外七年,让她变了性子?
到是端坐的刘月禅吃惊了,她是怎么也没想到李琴的女儿,竟然如此识时务,完全不像她的哥哥,五年来只肯叫刘夫人。
心中有气,刘月禅便冷笑:“这声母亲可不敢当,你的哥哥,从来都只叫我刘夫人。”
“郡主母亲勿怪,哥哥这七年来是心中有坎,如今坎没了,以后自然会跟宝儿一样,敬重郡主母亲。”
周宝儿应答如流,硬是让刘月禅接不住话,连想好的下马威,都使不出来,顿时脸色很难看。
孙氏心知肚知,转而介绍孟氏。
“这是你大伯母。”
周宝儿转身,甜甜的向孟氏行礼:“宝儿见过大伯母,大伯母妆安。”
孟氏起身,把她虚扶起来,笑着道:“真是乖巧,大伯母也没给你准备见面礼,这个镯子你就先收下吧。”
说着,孟氏摘了自己手上的镯子,主动戴在周宝儿手上。
那镯子水色上佳,是顶好的翡翠,只是环大,并不适合七岁的小姑娘戴。
周宝儿故意表现出吃惊,先看李琴再看孙氏,孙氏就笑。
“收下吧,这东西你大伯母多得是,下次让她给你打个合适点儿的戴。”
孟氏无奈:“母亲,那有您这样拆儿媳台的。”
孙氏还笑:“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拆你台那也是为了教周家小姐,将来如何应对夫人们给见面礼。”
孙氏说这句话时,是一语双关,刘月禅脸色更加难看。
孟氏噗嗤一声笑了:“母亲说的是,宝儿你懂了吗?”
周宝儿故意似懂非懂,点了点头,把镯子拿下交给芝兰,然后一板正经的给孟氏道谢。
孟氏笑的两眼一弯:“是个聪明的,你大姐二姐,还有四妹妹八妹妹,都在船尾,你也赶紧去吧。”
周宝儿正要说好,就见刘月禅哼了一声,从头上拔了支金龟宝石簪,让旁边的赵嬷嬷拿到她面前。
“既然你叫我一声郡主母亲,那我这个郡主母亲也不能失了礼数对吧?”
刘月禅将礼数二字咬的极重,噙着轻蔑高高在上,若是成年人必会尴尬,也知道她在嘲讽什么。
这礼,她不但不能拒,还要高高兴兴,并不动声色的收。
“宝儿谢郡主母亲。”
刘月禅轻哼,感觉自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看了眼素面朝天,又不敢多言的李琴,故意刁难:“你可认得这上面的宝石?”
孙氏皱眉,由她做主在归宗之前相互见个面,往大里说是为了一家和气,但往小里说,也是为刘月禅好,毕竟她已答应做平妻,那以后同一个府里吃饭,抬头不见,也要低头见。
她故意让周宝儿叫她一声母亲,也是变相的为她压了琴娘一头。
琴娘没说话,让周宝儿出面叫了她郡主母亲,那就相当于示弱,不但给了她脸面,也给了她台面,她不知收敛,当着她的面出言讽刺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还要再继续刁难?
这狗脾气……怪不得周康五年都不愿进她的蜀湘园。
真是好心当成了驴肝肺。
为人处事,连个孩子都要不如。
百转千回也就一瞬,周宝儿眨了眨眼,不卑不亢的摇了摇头:“不认得,但哥哥说郡主母亲出身高贵,那东西自然是极好的,宝儿谢郡主母亲。”
刘月禅轻笑:“有五少爷指点,怪不得会说话,那就戴上吧,可别因贪财拿去当铺换了银钱,不然丢的,可就是周家小姐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