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哥哥用饭,周宝儿就恶补周家人名单。
从长辈开始,父亲上面有两个兄长,全是长房家的。
大伯叫周廉,二伯叫周礼,父亲排行第三,往下便四叔周仁,五叔周健,三房的六叔周德。
五位叔叔里,周廉和周礼在朝为官,周廉官居三品,任礼部侍郎,周礼官居五品,外放汉中任知府,离平安城十万八千里。
剩下的就都在济宁老家或经商或当先生。
再仔细看,就发现周家世代都从文,只有父亲周康一个从武,而且官阶最高,贵为一品大将军。
可周宝儿明白,周朝正值鼎盛,当今皇帝有些重文抑武,所以大伯就算只是三品,在豪门贵胄眼中,也是以长房为尊。
更何况,周家本来就是文人世家,济宁的白鹿书院,就是周家的太太太祖所创办,百年来一直向朝庭输送各种人才,说底蕴的话,周家在文人圈里,占了半壁江山。
周宝儿看得咋舌,心知周家的权名越大,每个人身上的负担就越重,就像那句: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欲握玫瑰,必承其伤。
再来就是一干女眷的名单,以及跟她同辈的兄弟姐妹,竟然有二十多个。
周显见她十分认真,便笑问:“母亲有教你认字?”
“有的。”周宝儿回得漫不经心。
“那字都认识?”
周宝儿下意识的想说都认识,但好在回魂快,赶紧把原话咽了回去:“认识多半。”
从她启蒙开始,李琴确实有教她认字,但不多,更别提写了。
周显扒了口饭:“若有不认识的,尽管问哥哥,不要难为情。”
周宝儿笑了,知道周显是想让她对他有所需求,这也是天下男人的通病,你越崇拜他,他便越爱你。
既然如此,周宝儿就把家族谱,拿到周显身边看。
故意挑些笔划多,又生涩的字向他请教,周显瞬间心情极好,边吃边教她,教完还特地叮嘱,周家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但事及从权,这次不算。
周宝儿忍着笑,不但认真,还崇拜的疯狂点头,让周显越来越愉悦。
越来越喜欢妹妹了,怎么办?
周显好苦恼。
“都记得住吗?”
“我先记在平安城的。”
“真聪明。”周显看着妹妹脸边的婴儿肥,感觉就像软软的白玉包子,捏一捏肯定很蓬松。
到了未时末,也就是三点左右,周显陪她去见伯祖母。
两家隔了一条街,很快就到。
帮忙通传的是春嬷嬷,春嬷嬷见她穿着昨天送去的新衣服,还戴着由她亲手挑选的点翠梅花扣,就觉得周宝儿果然会讨人喜欢。
除此之外,周宝儿还拿了双绣花棉拖鞋。
是她以前在十三巷,跟母亲学绣花时做的,刚好派上用场。
“老夫人,显少爷和宝小姐来了。”
“快让她们进来吧。”
孙氏的声音响在帘后,有点儿的慵懒,估计才起来没多久。
眼观鼻鼻观心,跟着哥哥在堂前站定,他行鞠礼,她便行福礼。
“见过伯祖母,伯祖母妆安。”
“宝儿见过伯祖母,伯祖母妆安。”
孙氏看她落落大方,不卑不亢颇为满意,冲她招手:“快起来吧,走近些让伯祖母好生看看。”
周宝儿乖乖上前,直到距离三步才停下。
孙氏不说话,她也不抬头,一派温婉的看脚尖。
比起上次有如镭射光般的打量,这次孙氏的目光柔和了许多,就像慈祥的长辈,还朝她伸了伸手。
“再过来点。”
周宝儿佯装难为情,把手放到孙氏手心,任由孙氏轻轻一扯,她就站到了孙氏跟前。
“长得确实像康哥儿,上次伯祖母没有跟你说话,你怪伯祖母吗?”
周宝儿惊讶,把天真拿捏得恰到好处。
“啊?为什么要怪伯祖母?父亲说,他和伯祖母都很着急我母亲的病情,反而是宝儿失了礼,父亲叮嘱,要宝儿给伯祖母赔礼,还请伯祖母不要生宝儿气。”
孙氏眼芒一闪,康哥儿会这样教孩子?她不信。
由此可见是这孩子心思细腻,能进能退。
怪不得春嬷嬷说,看着很不错。
“傻孩子,伯祖母怎会生气,是伯祖母疏忽。”
周宝儿扬唇一笑,明媚得像春日暖阳,委身下跪:“宝儿和母亲,谢伯祖母怜爱。”
“快起来,一家人何必跪来跪去,这衣服穿着还合身吗?”
“合身,宝儿很喜欢,就是袖子大了些,干活不太方便。”
周宝儿抬头,以孺慕之情望着孙氏,双眼熠熠生辉。
孙氏哭笑不得:“傻孩子,你现在是周家的小姐,大事小事可不能再自己动手,要学会使唤丫环,快起来吧。”
周宝儿顺势,起身便把袖子里的拖鞋拿了出来,羞涩又坚定的看向孙氏。
“伯祖母,这是宝儿自己做的室内拖鞋,在屋里行走,穿着会很舒服,还请伯祖母收下。”
在四目相对的一刹那,孙氏瞳仁缩了一下,想定晴再看,就见周宝儿眼里只剩七岁孩童的羞涩。
是她看错了吗?
这孩子?
孙氏收起惊诧,接过去打量,就见针脚略显稚嫩,但五福捧寿的寓意,却让人很舒服。
再翻过来,就见鞋面内侧,绣了个宝瓶。
骤然,孙氏有些明白了。
她想……求她庇护平安。
“这鞋叫什么?”
“回伯祖母,这叫拖鞋。”周宝儿敛眉温顺。
孙氏顺着她便问:“为何叫拖鞋?”
“就是可以在屋里穿着它走来走去,不论是穿还是脱,都会很方便,所以叫拖鞋。”
孙氏寻思片刻,有些笑眯眼。
“这是宝儿自己想的?”
周宝儿压低头,越发难为情:“不是,是母亲教宝儿做鞋,宝儿偷懒才……”
几秒停顿,速转一板正经,再抬头,就见她目光闪闪发亮的望着孙氏。
“但它穿着真的很舒服,也很方便哒,伯母祖您就试试吧?”
几秒转换在孙氏眼里,有如惊涛骇浪,若不看她眼晴,只怕就被她拳拳之心的孩童天真,给骗过去了。
这孩子不简单。
好个穿脱很方便。
也好个穿着很舒服。
她,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压住惊骇,孙氏不动声色:“那伯母祖试试?”
“求伯祖母试试,定不会让伯祖母失望。”周宝儿定定的看了孙氏三秒,又害羞的低下头。
孙氏心速加快,不言不语,默认了春嬷嬷过来,扶着她去屏风后试鞋。
旁边的周显很惊讶,来时他还在想,要如何让伯祖母喜欢妹妹,可没想到,妹妹竟然准备了东西。
准备东西也就罢,她还不怯场,不论应答还是表露心意,都落落大方的无可挑剔。
他的妹妹果然就是好,若伯祖母不喜欢,便是没天理。
当然,就目前来看,伯祖母还是很给妹妹脸面的。
趁着这会,周显用眼神询问周宝儿:你什么时候做的鞋?
周宝儿眨了眨眼:做了很久了,哥哥也想要吗?
周显佯怒:当然想要。
本以为自己的眼神交流宝儿会看不懂,却不想,宝儿不但看懂了,还用会说话的眼晴,陪着他交流,这个发现,让周显雀跃不已。
忽然就想到某本杂记上说,一母同生的兄弟姐妹,会心有灵犀一点通。
那他和妹妹,算不算心有灵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