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嘴边的话卡壳,她喘息着拼命想要说什么。
男人转回头,白色的面具显得无温,微微颔首。
“王妃。”
“你认得我?”
“是,想必都认得您。”
声音不像,更沉些。孟哥哥清和的读书声她还牢记,宋宁紧紧盯上他的眼睛。
可只漏一双眼,实在看不出来。
“寒山!上车了。”
车里女人催促声不满,挑起车帘,年纪不大的样子。
系在高马尾上的红色飘带,高昂着。
“是,公主。”
寒........山?
他叫寒山啊。
马车远去扬起尘埃,宋宁垂下头,叹了口气。
嘲笑自己有病。
她失落的往回走,没注意到飘飞的车帘下,藏着男人直视的目光。
“寒山,你在看什么?”
女孩猛的凑近,尖锐的声音在耳边炸开。
面具下他皱了下眉,收回视线,“没什么,公主。”
“你别老一口一个公主叫我,叫我阿黎能死啊。”
白黎随意的摇晃身子,靠到男人肩上,“阿爸阿妈让我带点中原好吃的回去,弟弟他们都等着呢。寒山,你是中原人吧?”
作为白族唯一的公主,白黎才不想来这烦人的宴席。
四个部族,只有她来了。
但,阿爸说寒山可以陪她一块儿!
早这么说不就得了。
男人没搭话,面具遮挡下什么神情也看不出。
她知道他左脸烧伤,小半张脸被伤痕侵蚀,有些可怖。
可白黎还是很想将他面具扯下来,看看他到底有没有人的表情。
话少又瞧着文弱,在白族是讨不到媳妇的!
他都被她捡到一年多了,加起来说的话还不如她一日说的多。
那晚她偷偷逛灯会,他躺在条破船,顺流而下。
被救起的时候,嘴里念念叨叨的。
来回喊着什么捏捏,小逸。
半边脸毁了,但右侧却清秀柔和。
声音也不像白族的男儿,清淡的像细雨绵绵。她实在太好奇了,就将他带回家。
“寒山,你认识刚刚那个女人吗?”
他摇头,白黎哦了声,“她是摄政王的王妃,阿爸这次让我来,就是打听打听摄政王。他想从白族调兵。”
寒山忍下厌烦和无语,她口无遮拦,什么都说。
白族唯一的小公主,今年才十八岁,掌上明珠。
看她肆意驰骋在马背上时,他总能想到,人和人还真是不一样。
昨日他在一边看着,她不一样了。
不变的是容貌,变的是眼神。
在那个男人身边,被哄着疼着的人成了哄别人的人。
察言观色,小心听话。
手指握紧到颤抖,他闭上眼,心底更加确定那个念头。
*
推门进房间看到裴隽时,宋宁也吓了一跳。
他坐在桌前处理右手的伤,她挪到软塌上坐下,没打扰。
裴隽坐在亭子里等了一下午,等裴玲儿把他的人送回来。
没想到看到的是,她快步跑向一个男人,差点就要上手抓他似的。
从未见过她这般焦急期待的样子,光背影他都能看出渴望。
小狐狸是越来越不怕他了。
一圈圈解开缠绕的白布,到最后一截,纱布似乎被干涸的血迹粘在伤处。
他直接撕下纱布,连带着扯开好不容易不渗血的伤口。
宋宁腾一下弹起,脑子还没来得及转过来。
“王,爷?”
这哪里是处理伤口,分明是自残。
难不成他以前都这样?
上战场也这般胡乱处理伤?
“不能这样,要先上了药再换干净的纱布。”
裴隽抬头,伸手向前。
宋宁命人打了盆热水,走过去。
她微凉的手指触碰到手心,裴隽盯了下她抿起的唇,拦腰将人拉到腿上。
清水再一次被血染红,狰狞的伤疤已经好几次裂开了。
宋宁无奈又不明所以的烦恼,不知道疼可怎么办。
“王爷千万上点心,伤了右手以后说不定不能提剑了。”
她想吓唬他,认真些,当回事。
他只是看着两人交叠的手,垂下的眼眸如古井无波,氤氲薄凉的寒意。
好像到这后他心情一直不太好。
洒上白色的止血粉后,宋宁小心的用纱布重新包好。
打了个蝴蝶结在他手背上,有几分想逗他开心的意思。
“好了,明日我再帮王爷换药。”
她笑了下,准备从他身上下去,倒掉血水。
余光中他拽开纱布,抽出把小刀割开伤口。
一手禁锢住她的腰,修长的手指划开她的衣领。层层将左侧的衣裳褪去,漏出圆润小巧的肩头。
宋宁茫然的瞪大眼睛,下意识伸手抵住他的肩,“王爷!”
裴隽握住手,挤出血滴,掉进桌上的朱砂中。
朱砂与血融合,红的刺目,针尖沾取点进她的皮肤。
“王,王爷?”
细微的疼痛惹的宋宁瑟缩了下,用力扭动身子,可他臂膀强行在腰后困住她。
她这才发现桌上摆放的东西,和那几根刺青用的细长的针。
瞳孔颤抖,模糊了视线。
在他们那只有两种人会被刺青,犯人和奴人。
主人家会在他们身上刻任何代表身份的图案,甚至是他们的姓。
代表是他的物品。
“王爷!不要!”
她凝眉望来,澄澈的眼眸闪烁着湿润的光泽,带着难掩的哀伤和委屈。
裴隽捻去手指上沾染的朱砂,继续下另一针。
她半边衣裳掉落,附在他怀里,手紧紧抓住他的衣领,随着每一针落下轻颤。
他并未有任何怜惜,她没那么怕他了,有好有坏。
譬如今日,在冷风中狂奔的小人,半分没有顾念自己的身体,倒显得他操心的可笑。
多管闲事。
提醒她也提醒自己,她是他的,而他留下她最初的目的是有用。
最简单有效的计谋是美人计,最精湛的美人计是绝色的美人。
半边的芍药已出雏形,他是有想过刻自己姓名。
但他又不姓裴,真要说他压根没有姓。
名吧,也不算喜欢。
裴隽专心于那一瓣摇摇欲坠的花瓣,突兀发觉身上的小手垂了下去,怀里人热的发烫。
他陡然皱了眉,靠在胸口的小脸红彤,发丝被汗水黏在脸上,脆弱的紧闭双眼。
“宋宁。”
按上她心口,他拉过一边自己的衣服将她裹紧,抱住。
叫来人,“让许明远过来。”
许明远得知后,一刻不敢停,快步赶过去。
把了床上人的脉息后,确定是受凉发热了。
她身子本来就弱,任何一个高热或许就能夺走性命。
“夫人是不是吹了风,哎,我都说了多穿点,躲着风,这么不听话的病号我也是...........”
在男人冷若冰霜的注视下,许明远咽下了后面的话。
算了,还是祈祷夫人赶紧醒,哄了阎王爷。
太怵王爷,好吓人,这谁受的住。
他打算用物理方法降温,比如冰毛巾。
少折腾夫人了,是药三分毒。
但,谁知道古人有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忌讳,男女有别啥的。
交代如意后他准备出去等待,有人却比他先一步离开。
许明远嘶了声,感觉不太对,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