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宋宁刚起来就开始想,绞尽脑汁的想。
到底该选个什么寿礼呢?
她没见过他的祖母,准确说她只见过他家里人一次。
那次是陪他去的,坐了没一会儿他就借着她身体不好,带她溜去听戏了。
之前也确实听如意说要跪拜祖宗,行那一套礼。但他没这个打算,她当然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字画?要么您看看绣品,瓷器?”
宋宁犹豫着点了点头,如意说的也不是不行。
“木青,你对外面熟,哪里有这些东西吗?”
“啊?”魏木青回过神,哦了句,“是,奴才知道,如果可以奴才随您一起去。”
“好啊。”
一连转了三家店,她也没看到满意的。
不是款式老旧,就是花色不够喜庆。
八十大寿,宋宁想着找几件大红色的物件,刚准备和如意说起布匹,身后突然传来声音。
“王妃,”
她不解的回头,身后是个不认识的小厮,但身上的衣服像从宫里来的。
“太后娘娘听闻祖母大寿,只可惜不便出席,想请您替她送一件礼物,也帮您准备好您和摄政王送的那份礼物。”
裴隽的父亲是敏太后的亲哥哥,确实理应出席。
宋宁蹙了下眉,看到他身后盒子里放着的瓷器。
是官窑出的粉青釉旋纹瓶,和一个白玉雕的侧卧姿势的孩子。
“太后娘娘将这两件寿礼送给祖母,祖母定会很喜欢。”
小厮一愣,眼前人单纯的抿唇,幼稚的神色让他有点不明白,她是真的没听明白,还是装傻。
只得再次重复,“这里有一件是太后娘娘替您送的,您可以随意选一件。”
“太后娘娘的美意我心领了,只不过王爷命我寻一件寿礼,我若直接行方便,怕是回去要受罚。”
“这..........”小厮犹豫的吱唔两声,外头都传摄政王疼爱这个夫人,莫不是有假。
宋宁笑了下,让魏木青接过,“公公可别难为我,我不好交代的。寿礼我会替太后娘娘送到,还请她放心。”
“是,是,那奴才先行回宫复命。”
“有劳。”
等一行人骑马远去,宋宁收起部分笑容。
这个礼物她可不敢收。
要不是来人,她都差点忘了宫里还有位太后娘娘,昨日刚找她说过话。
好心情烟消云散,她叹了口气,用簪子在瓶底和玉雕下都划上一道痕迹。
如意吓的惊呼,“您,您这是?”
“叫人送回去放好,看住了,这几日不许任何人靠近。”
寿礼在她手里,难免出什么幺蛾子。就算当日早上发现被调包,她还有补救的机会。
吩咐将东西送回府,她继续往前逛逛。
魏木青吞咽了下,还是赶几步与她并肩,“您找不到寿礼,王爷会罚您吗?”
少年紧张的样子逗笑了宋宁,“不会。”
她随意的摇头,魏木青仍旧有些担心。
许是外界蜚语太难听,他实在难以想象,她这般柔软的人该如何在那样的人身边活着。
“好啦,我有点饿,咱们去吃点东西吧。”
三人在酒楼随便吃了点,宋宁懒得计较,按着如意和魏木青同桌。
吃完后她依在二楼的勾阑上,铜镜里倒影出她的侧脸和身后魏木青的脸。
摆在一块儿,莫名眉眼中有些相似。
楼下人来人往中不乏少年人,她讽刺的笑了下,真是魔怔了,看谁都觉得像弟弟。
“走吧。”
不早了,她要真带不回去三瓜两枣,指不定晚上受什么‘罚’。
三人坐在马车上,慢悠边行边看。突兀间铛一声,一只白箭钉在马车壁上。
车外一帮蒙着脸的人从各个巷子涌出,宋宁猛的合上车窗,“快走,往王府去!”
马车外有摄政王的牌子,什么人竟然敢在钦天白日下行刺!
车夫立刻抽马前进,如意害怕的瑟缩,随着每次颠簸颤抖。
“夫人,他们追上来了。”
魏木青挡在她身前,死死盯着外面,手臂用力显露青筋。
“夫,夫人!这根本不是...........”
宋宁嘘声摇头,这不是回王府的路。
而且,前面要进林子了。
“王爷,已经去了,奴才叮嘱过了不会伤着夫人,现在奴才是不是可以带人救下了。”
“不急。”
桌前人笔尖落在白纸上,留下苍劲的痕迹,七不断吞咽。
没明白王爷到底是什么心思,派楼里人去行刺夫人,又要派人去救下。
王爷不急,他急的冒汗。
夫人对他熟悉,所以他不能去。但再不去,怕楼人下手没轻重,真伤了夫人。
半晌裴隽抬头,挑眉笑桌前人如热锅上的蚂蚁,“去吧。”
“是!”
得到大赦,七飞奔向外,屋里人站起走了出去。
一是,想知道那个女人对他的人有几分兴趣,这都不打算出手吗?
车驶进树林中央果然停了下来,魏木青按照宋宁的计划,一拳砸在马夫脸上。
三人趁机跳下,往远处跑。
王府该在南面,但身后人追赶,也没办法回头。
魏木青见状咬牙转头,想用自己挡在他们。
可她们两哪能跑过训练有素的刺客,很快也被追上。
被脚下石头绊倒在地,剑劈头盖脸的挥下,宋宁认命的闭上眼。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袭来,她小心的睁眼,猛的瞪大。
“王爷!”
他的手握住刀刃,阻拦这一剑刺穿她。鲜血顺着剑尖滴答,坠入枯叶中。
二是,想吓唬小狐狸精,老实呆在身边,哪也别想。
还不想这么早没了有趣的玩具。
但现在裴隽改主意了,她澄澈的眼眸震颤的盯着他,不敢置信全然写在脸上。
他手心朝上伸出右手,“起来。”
宋宁呆滞的将视线移到他染血的右手,贯穿手掌的伤口不断涌出鲜血,掉在身上,晕开她梨白色的衣裳。
他似乎刚发现自己伤了,换了左手递到眼前,拉她起来。
“不疼?”
他干净的手指摸上她手背,有个细微的小伤口。
还不如蚊子包大,宋宁拧巴眉头。他始终平静,还有心思管她的手。
仿佛是木头做的,没有痛感。
“干嘛握刀啊。”
“好没良心。”
鼻尖被捏了下,他懒散的声音荡开在耳边。
宋宁紧蹙的眉头凝成小丘,咬上袖口想撕下一片,包扎他的伤。
她真的像只小狐狸了,叼着袖子,和它作斗争。
裴隽牵唇,俯身亲上努力的小狐狸,阻碍她扯袖子。
“哎呀!别闹了。”
没心思和他玩,他却一下下凑上来逗她。
宋宁气呼的往后躲开,撕下袖子。
他的手伸出,鲜血已经凝固,变成暗褐色。又从伤处冒出的鲜血,顺着他修长的手指嘀嗒下落。
看的实在难受,宋宁咬住唇,轻轻包住他的手,缠了一圈。
听到他发出细微的咝声。
“疼吗?”
她紧张的询问,裴隽半天慢慢摇头。
他这样她真分辨不出,好像很疼又强行忍住了。
宋宁心疼到失言,拉住他左手,“走吧,快回去上药了。”
马车上他的伤口还在不断的渗血,打湿了白布,她索性偏开头。
头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该想什么。
今日之前她从未想过自己对裴隽而言算什么,她以为自己会是件衣裳,
丢了就丢了,反正会有大把前仆后继的女人。
他能得到这世上所有妄图攀龙附凤者的青睐。
那一瞬吓到她的不是剑,是他。
让她有点迷茫。
或许可以试着相信他,在他身边找到弟弟。
回府后到许明远那,解开白布,他夸张的尖叫,“哇,怎么弄的?这要缝针,坐坐。”
“王爷要不咬个什么东西?会巨疼,你们这又没有麻药。”
“不用。”
“那我动手了啊。”
长针穿入皮肤,他似乎在发呆,泥塑般的凝滞。
宋宁闭眼背过身,袖子下的手紧握。
耳边静的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她倏地转身抱住他脖子,“谢谢。”
裴隽没搭话,左手环上她的腰。
不用谢,记着就行。
等到最后一针结束,宋宁才放下抱他的手。
“千万别沾水。这是药,一日两次就行,”许明远说着小声的凑到裴隽身边,“王爷,您可以卖个惨啥的,我看夫人已经心疼的不得了了。”
裴隽站起,走出。
他已经卖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