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喧闹,孙老太爷看到儿子被按在地上,顾不得往日里的端庄形象,举起拐杖就要打人。
原本看他岁数大,警察们不好直接上拷,这下可不用再客气,孙家父子很快被押上警车。
镇长配合警察在孙家院内寻找其他的碎块,镇高中的校长也在现场,惨白着脸低声回答警察的问题。
我离得远,紧盯着在场的每个人,想看清他们的神色。
柳爷爷怕我吓着,拉我到大树底下,抬眼望去,日头已经露出一点白光,天要放亮前,树冠下湿气重,我打个哆嗦。
“笙笙,你这是怎么了?”
紧紧闭上眼睛,孙秀云临死前的绝望充斥着我,整个人都陷入到极端情绪中。
和上次的木头新娘不同,孙秀云是我的同学,鲜活地在我的生命中出现过。
即便她死后想占据我的身体,我也无法冷眼漠视她的死亡。
一阵暖流顺着手臂,缓缓进入我的心脏,推动麻痹的血液重新流动,让我勉强从孙秀云的情绪中找回自己。
我低头看看手腕上的红绳,莹莹红光非常美丽,一明一暗地散发着极为温暖的力量。
总算彻底回神,我看向孙家大院,十几个警察进进出出,周围的邻居们都在低声议论。
“哎哟可真惨哟!我可是看见了,刚才警察挖出来好几大包的碎块,真是够狠的,深仇大恨都不至于做得这么绝。”
“可不是,平时孙家对孩子那么好,孙家儿媳妇还总说她家秀云多受宠,真没想到啊……”
“就是就是,吓死人了,谁知道那小丫头就被……唉,真是造孽啊!”
柳爷爷在身后拉拉我,“笙笙,咱们回吧。”
我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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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总有大白的时候,孙家人做得再天衣无缝,也不可能在犯下这种杀孽后全身而退。
“失踪”的孙秀云终于被找到,可蒙在小镇上的阴影更厚了。
听柳爷爷说,孙家人进了公安局就全交待了,或者说,他们根本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因为这件事,镇长被省委点名批评,负责镇安全的副镇长撤职,并且下派调查组,将整个事件进行跟踪调查,很是折腾了一阵。
我曾经想过,把孙秀云要我身体的事告诉柳爷爷,但他胆子太小,自从发生这件事后,总觉得有人要来一样害我,整天守着我院里的大桃树絮絮叨叨。
好在我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如期收到,让柳爷爷恐惧颓废的心情好了很多。
“咱们水冢镇一年也出不来几个大学生,笙笙真厉害。”
我也挺高兴,长这么大还没出过小镇,这下能到城里去见见世面了。
不过我心里还惦记着一件事,就是那个所谓的“大师”有没有被抓到,所以这几天,我都注意听着镇上人们的议论。
照现在的说法,孙家一直因为没有男丁继承香火而苦恼。
在孙秀云出生以后,她的妈妈尝试过很多方法都没有再次怀孕,这十几年中,孙耀威在外不知找过多少女人,都没有成功生下儿子。
直到某位大师出现,声称必须用血脉相同的女胎献祭,才能让男胎驻扎到孙家,这是一种以命换命的方法,叫做“生替身”。
我默默握紧手腕上的红绳,想到孙秀云来找我时,可不就说要我做她的“生替身”,不禁阵阵后怕。
“哟,这不是咱们镇上的女大学生吗?”
一个略带讨好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我扭头一看,正是高考时为难过我的长舌妇。
我知道镇上人都不太喜欢我,一直以来我也避免跟他们直接接触,可总有些人觉得我木讷好欺负,给我编排些瞎话。
长舌妇看出我躲着她,忙绕到我面前,堵住我的去路。
“你看你这孩子,吴婶儿跟你说几句话,还能吃了你?!”
我没接话。
因为天生敏感,我对人们的心思多少能感知一二。
吴婶儿眼中的嫌恶和忌惮一点儿没藏着,却故意做出一副亲热模样。
见我不搭理,她自顾自地说,“白笙啊,你这到城里上学,以后可就得去城里生活了,家里的房子放着也是放着,婶儿给你找个好主顾,你租出去怎么样?你日子过得苦,婶儿知道,有人愿意承租不也是给你来了进项?”
我一愣,不知道她怎么突然这么关心我。
“你放心,婶儿给你找的主顾肯定在房租上不打眼,你点个头就行了!”
我怎么可能点头,吞吞吐吐地想拒绝。
却见吴婶儿白眼一翻,冷嘲热讽道,“要不是看你一个孤女可怜,我揽这种事情干什么?我又拿不到几个介绍钱,我看你呀就是不识好歹!”
背后生风,柳爷爷一把将我拉到身后,手里的大蒲扇一摇,眨眼间像是把吴婶儿扇了个跟头。
“想租我们笙笙的房子?可以,一个月十万块,拿得起钱就来。”
吴婶儿险些摔到地上,看到面前敦实的柳爷爷,气不打一出来。
“咋的,这是你孙女儿?白家的房子还轮得到你做主了?”
柳爷爷冷冷一笑,“你也知道是白家的房子?白家的房子你惦记什么?用得着你在这儿充好人?”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想找个赖巴占笙笙的房子,你活了一把岁数还真是够不要脸的!”
一听这话,吴婶儿立即撒起泼来,坐到地上拍着腿大哭。
“真是杀千刀、丧良心啊!街坊邻居你们都评评理!我好心好意给白家丫头介绍个好主顾,省得她上学没钱过日子!这柳老头儿含血喷人,把我一番好心说成是驴肝肺啊!”
吴婶儿是什么德性,水冢镇没有不知道的。
这会儿她哭得热闹,人们也就在一旁边看边笑。
柳爷爷不愿意让我听见这些糟心事,拉着我往家走,边走边骂,“什么东西,专挑年轻学生落单的时候,赚这种钱,不怕遭报应!”
没人理会吴婶儿的干嚎,只听到一声声委屈的嚎哭响彻小镇。
“那老娘们儿没安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