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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媒人偶师 1、一点泪痣(一)

我爷爷是专门制作木头人偶的匠人,他做的人偶有男有女,或端庄或贤淑,或清隽或优雅,各个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但他这样的好手艺,镇上人却从不夸赞他。

小时候我经常缠着爷爷要木偶娃娃,玩过家家,但爷爷每次都会做个更精巧的手工件儿,哄到我不再撒赖。

爷爷给我刻过小猫小狗,也有花鸟鱼虫,却始终没有做过木头娃娃。

我四岁时,父母双双车祸身亡,从那以后,爷爷就是我唯一的亲人。

可十六岁时,爷爷却离奇地消失在我的生活中。

那天是我生日,我照常收拾书包去上学,一推开屋门,却发现门口立着一排面无表情的木头人偶。

那些人偶都比我足足高出一头,死气沉沉木头脸,却让我清晰地感受到它们眼中的狰狞。

我一个踉跄跌坐在地,骇得头皮都炸了起来。

透过这些人偶间的缝隙,我看见一个身材高大、裹着一身黑袍的人偶,掐着爷爷的脖子向外拖去。

我挣扎着起身想要去救爷爷,却被门口这一排人偶拦住,铁塔一般堵在我面前,无论我怎样推搡,都纹丝不动。

爷爷起先还奋力反抗,可听到我的叫喊声后,极深切地看了我一眼,竟不再挣扎,任由那人偶捏住他的脖子,白眼一翻,直挺挺地被拖走了。

我吓得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醒来时,只剩下倒了满院子的人偶。

爷爷生死不明,镇上人都说,是因为他干的行当损阴德,这一世的因果满了,他被那边的人拉到下面,指不定要受几次轮回的苦果。

我才不信。

爷爷走后,便只剩我自己了。

本以为衣食无着落,没想到竟有主顾上门要买那些人偶,我想也不想,统统低价贱卖。

既能够处理掉这些不吉利的东西,还能赚些生活费。

高考前夕的那一周,不知是不是压力太大,连着七天,我都梦到一间喜堂,却和我见过的镇上人结婚时,布置的喜堂不太一样。

这间喜堂里贴的不是红双“囍”,而是黑纸白字的单字“喜”。

喜烛不是雕刻着龙凤呈祥的红烛,而是像一截骨头似的白烛。

七天的梦境中,我看着这间喜堂一点点布置起来,似乎有个凤冠霞帔的新娘,一直在喜堂里看着我的方向。

我躲在离喜堂远远的大树底下,只想这梦能快点做完,千万别因为做梦影响我参加高考。

.

可能是连着做梦,这几天我白天夜里都觉得疲累,今夜睡得很早,一睡下就很沉。

卧室的窗户噼啪作响,半夜被吵醒,我迷迷糊糊地想着,又忘了睡前关窗。

迷迷糊糊起身关窗,拉住窗框时,眼一花,我才发觉握在手中的,并非卧室的铝合金窗户,而是一扇早就腐朽的木质大门。

我慢慢推开这扇门,迈步跨过高高的门槛,待看清眼前的景象时,紧张惶惑的弦逐渐拉满。

一阵阵凉风吹得小肚子冷飕飕,我裹紧睡衣,看着眼前忽明忽暗的烛光,明白了。

我是进了这间连梦七天的喜堂。

木门完全打开,陈腐的气息弥散开,喜堂里的地上铺着红艳艳的毯子,似乎还撒着一把把的花生和糖果,一脚上去,发出嘎吱的脆响。

我强装镇定,不断告诉自己这只是个梦而已,然后抖着腿想转身出去,却看到腐朽的木门眨眼间就被死死关住,不仅有“井”字门栓,还在下面横了一根巨大的“一”字栓。

月亮的光影照过来,给木门镀了一层白光,反倒显得肃穆而死寂。

我推了推门,推不开,木门发出一点点厚重的吱呀声,衬得寂静喜堂愈发诡异,我的心开始突突突跳起来。

老人常说,梦魇时身体不能动,可我不仅能动,五感还很通透。

我闻得到喜堂里那股破败萧索的霉味儿,还看得到华丽喜堂正中的“喜”字一侧,挂着的一副巨大新娘画像。

凤冠霞帔,却不是万福的姿势,整个人像是被一根线拎着,向上吊起,足尖伸直,仿佛在用红绣鞋的鞋尖站着,垂在身体两侧的手,五指拃开,指尖紫黑,像是拼命挣脱什么。

我感觉不到心脏在跳动,手脚也不听使唤,无助地推着根本不动的木头大门,希望快点从这里逃出去。

喜堂里突然亮起烛灯,那截骨头一般的白烛,闪着青蓝色的光,映照着黑白“喜”字,整间喜堂都笼罩在一种淡绿色的幽光中。

就连坐在供桌前新娘的大红喜服,都照得阴惨惨,十分渗人。

我头皮发麻,直觉头发全都炸起来,腿软得发抖,抱着那根“一”字型门栓,靠着大门浑身打颤。

然后,我看清了从画像中走出来的新娘模样。

盖头下的穗子紧紧系在她的脖颈处,向后打了一个死结,她不得不向后仰着头,我看不到她的脸,只能隐约看到她脖颈上的紫红色勒痕。

她的双脚尖尖,绷得很直,像是紧攥着脚趾,红色鞋子的缎面上,能清楚地看到鼓起的趾节痕迹。

我动不了,连呼吸都停滞,闭眼紧紧抱着门栓,力求让自己的存在感低一些。

一声叹息在我耳边响起,新娘窸窸窣窣起身向我走来,全是眼白的眼睛,定定地“看”了我半晌,却最终转过身,对着墙上贴的“喜”字,开始磕头。

磕了一个又一个,她应该被盖头勒得很难受,每个动作都极为僵硬,却还是规规矩矩地头碰地,每磕一下都让我感受到一阵窒息。

新人成亲,要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再夫妻对拜。

可是,这间喜堂里始终只有新娘一个人。

拜过天地与高堂的新娘,似乎跟我一样在等待,她兜兜转转等了又等,还是没有人站到她的面前,无人与她对拜。

新娘的叹息声中带了啜泣,慢慢把身体转向我。

视线越来越通透,我看得出新娘这一身喜服像是有年头的古董,盖头上已经起了毛边,就连上面绣着的戏水鸳鸯,也已经泛黄,衣袖和裙摆下边都绣着大团的芙蓉花,颜色暗沉,却也能想见当初的美丽。

新娘对着空无一人的方向等了许久,便慢慢走回供桌旁,重新坐在椅子上。

还是那副五指拃开、脚趾蜷缩的紧绷模样。

我不知她来找我究竟为何,只觉手中的门栓一歪,回头一看,那紧紧闭锁的木门竟开了!

连滚带爬地逃出喜堂,像冲破某种禁制,再清醒时,我站在自己的卧室,手中握着的是我的铝合金窗户。

一夜未睡,第二天一早,我熬着一双红眼出门拿牛奶,在小摊上买了两个麻团,趁热咬上一口,才觉得活过来了。

蹲在大门口吃完麻团,早起的凉风让我些微清醒,可转身一看,我家院门的门环上,不知被谁贴了一张纸条。

黑纸白字,上书“寅时卯刻,金陵街445号,唯求一点泪痣。”

我看着与梦中相似的黑白色,浑身僵直,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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