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了期限就还给自己,这小子怎么不当面提这件事呢?何雏慌慌张张地跑出门,一下子没秦妈子给撞上了,两个人各自哎哟一声,差点都摔在地上。
何雏起身,秦妈子因为穿的太多,滚成一个球还起不来,何雏见状连忙扶她老人家。
秦妈子知道何雏现在是柳真琦身边的大红人,这说话做事都要小心一点儿了,可心里还是不服气,只是嘴巴上没说什么。
“果然,富贵人都是不认细的。”秦妈子嘀咕了几句,何雏没放在心里,知道她心里不好受。
秦妈子刚准备离开,何雏却叫住她。
“秦大姐,向你打听一个人呗。”何雏嘻嘻地笑着,耸肩,一副求人的模样。
秦妈子点点头。
“有一少年,大概这么高。”说吧,何雏比划了一下个头,“然后穿的青布衫,头上还戴着绒帽。”
秦妈子寻思了一会儿没想起来这号人物,摇摇头。
何雏知道秦妈子是什么意思,于是从兜里掏出一点碎银子递给秦妈子,使了使眼色。秦妈子掂量着碎银子,脑袋转了一会儿。
“是不是眉清目秀的?经常大半夜过来找柳真琦的那个小白脸?”秦妈子低声问。
何雏连忙点点头:“他在哪里,您看到了吗?”
秦妈子笑容诡异:“看是看到了,不过他溜得贼快,今天客人又多,谁会注意到他呢?不过在丫头忙活的时候听了一嘴,好像往大客厅那边走去了。”
“大客厅?”何雏歪着脑袋。
还没来得及问下一句,翡儿在不远处叫唤她的名字,看来是又要忙活了,眼看柳真琦马上就要上台了,伺候的丫鬟不在可不行。
秦妈子拿了银子一溜烟就跑了,生怕何雏把银子给要回来了。
回到厢房里,柳真琦一切准备就绪,穿着一袭粉嫩色的长袖水仙裙,手腕上还挂了一些细碎的铃铛,走路的时候叮铃作响,好似一位下凡的仙女。
只见柳真琦小脸蛋掐得都可以出水,腮红也是点得恰到好处,红晕似乎衬得人更加娇美动人。
柳真琦将琵琶抱在怀里,翠绿色缎面的鞋子踩在地上,步步生莲。她抬头,眉宇之间露出一股子的清艳之色,又仿佛高不可攀。
翡儿跟在柳真琦的身后,眼珠滴溜溜的转着,其实内心也紧张万分。
“姑娘,该上台了。”翡儿望了望桌子上的西洋时钟,催促道。
何雏点点头附和。
“该来的还是要来。”说完,柳真琦便不再留恋,何雏将门打开,她盖上盖头,从门内走出去。
何雏搀扶着柳真琦,有些话哽咽在喉咙里,可不知道怎么跟说出口。最终还是选择烂在肚子里,有些事不知道的还是好一些。
果然,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何雏在心里恶狠狠地骂了一句。
寻芳阁的大客厅很出名,特别是在大年三十这一天。
每三年一次的选花魁都在城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无论你是多么权贵的富人,还是流落在街头的乞丐,在这一天都想急迫脑袋来目睹花魁的风采。
柳真琦当然是今年最热门的人选,若是重金,柳真琦从此不会沦落为烟花巷里的女子,可以安安生生地跟着那人回家,从良,过安生的日子。
如果,那是自己最爱的男人,当然是最理想的。
可往往,人不应该贪婪太多,柳真琦心里明白。她坐在椅子上,面前放着一杯清茶,叹了一口气,头顶上的白纱垂到下颚。
“已经是窑子里的女人,何须还蒙面?”柳真琦冷笑一声。
话音刚落,小门便被敲响,何雏过去将门打开,雨生笑嘻嘻的杵在那里。
“姑娘,该您了。”雨生双手搓了搓。
何雏回答:“知道了,你出去吧。”
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柳真琦扶着桌子缓缓起身,翡儿跟在身后将她心爱的琵琶抱在怀里。
何雏和雨生在前面领路,走过一小段木质地板,左转弯绕过去,只见红姐插着腰在那儿等着。
“哎哟,我的真琦呀,你可算来了。”红姐今天烟杆子都忙的忘记拿,头上还别了一朵大红色的牡丹花,别提多浮夸了。
红姐皮肤不好,也不知道擦得什么胭脂,浮粉格外严重,何雏默默地吐槽了两句不敢看下去。
何雏将柳真琦送到最后的目的地,连忙和雨生溜到台下玩去了,翡儿不敢,因为她胆子小。何雏觉得无趣,穿梭在宾客之间,发现这民国的人都挺好玩的,一个个打扮也挺时髦。
“哇,人真的多呀!”何雏感叹一声。
雨生笑着打趣:“你这是乡里人进城!”
何雏拍了拍他的额头,回过神来,发现就在前方不远处竟然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不是陈霭吗!?
陈霭?
他没走啊!
只见他坐在四方桌上,四周都没人,何雏也觉得腿好累,要不坐在他身边蹭蹭位置吧。
“嘿,你在啊?”何雏大声喊道。
陈霭手里拿着一把文人扇子,看起来颇有几分富家子弟的模样,可身上还是穿的如此穷酸。
“唉,你别坐,这是只有抢拍的人才能坐的地儿!”雨生连忙溜过来,把何雏拉倒一边。
抢拍?
什么名堂?
何雏看了看一边的陈霭,难不成他要抢拍?等等,这是什么情况?
何雏刚准备要问陈霭什么事情,只见身边的众人开始哄闹起来,挤来挤去,陈霭离自己的视线倒是越来越远,只是最后一个场景,陈霭在笑,谈笑风生地那种笑.....
原来是柳真琦上场了,她抱着琵琶出来的一瞬间,台下的各色大老爷们都按捺不住了,恨不得不唱歌都要开始抢拍。
柳真琦抱着琵琶,蒙着面纱,用着高吊嗓将一首江南小调唱得动人婉转,简直比平时在厢房里唱的更加酥麻人心。
何雏都听得如痴如醉,难以自拔,她瞧着一旁的雨生,竟然都流口水了,忍俊不禁。
“出息点!”
雨生见何雏笑他,连忙用袖子擦了擦口水。
还没有听过瘾,柳真琦一首曲子就已经唱完了。紧接着红姐上台,她满面春风,都已经是把自家压箱底的宝贝拿出来了,看看这寻芳阁的大瑰宝。
“五十大洋!”
红姐还未开口,这台下的人就开始心急,红姐用小方巾掩面一笑,眼角的褶子都感觉要笑出花来。
“哎哟,这位爷,够心急啊呀!别慌,我这低价还没出呢!”红姐放下手帕,对着台下扯了一嗓子。
“低价,五百大洋,往上走每口喊价最少一百,各位爷听清楚了吗?”红姐摇曳生姿的模样,特别像一个生意人。
可不?
这就是卖人的生意!
红姐清清嗓子继续喊道:“行,规矩不多说了。各位爷,开始了!”
“五百!”
“六百!”
“七百!”
“八百!”
...
叫价的声音络绎不绝,就像是海边的浪潮,一潮接着一潮,一潮又赶着一潮。台下坐着圆桌,也有方桌,大老板买穿着皮草,穿着貂绒,沉醉的笑容挂在脸上。
有的人胸有成竹,有的人摩拳擦掌,甚至有的人还看看自己口袋里的银票。何雏看着每个人的模样,纸醉金迷,一切尽收眼底。
大部分是男人在喊价,何雏竟然还能看到女人也在一旁喊着价格不亦乐乎,人潮涌动,何雏不知道自己被挤到哪里。
这不,一会儿雨生又撺掇出来了,何雏瞟了一眼,见他目瞪口呆的模样,有点想笑。
“天呐,他们叫到了一千大洋,我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钱啊!”雨生一愣,口张得巨大,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何雏暗自一笑,小屁孩没见过电视剧里的场景,大家都这么叫,最后拿下竞拍的一定是主角。
红姐一激动,热得满脸通红,她站在台中央,眼眉飞舞,生怕会遗漏哪位大佬的喊价。红姐心一急,干脆把上半身的貂绒给脱了半截下来,顾不得那么多。
耳边,众人窃窃私语,应该没有比一千更高的价格,大家看着台下的潘家老太爷。何雏望过去,有些叹息,难不成柳真琦要嫁给这个马上八十的老头子?
“不会吧,柳姑娘嫁给这样的老头啊?”雨生吞了一口唾沫,“不仅是年纪,他家十几个姨太太呢!”
何雏皱眉,一股脑将雨生的西瓜帽拉的老低:“你傻啊,嫁给这种老头,指不定哪天挂了,财产不都是咱们柳姑娘的吗?”
雨生想了想也是,于是升起大拇指,啧啧称赞。
“两千大洋!”
一下子这个人竟然叫两千大洋,翻了一倍!何雏吓得都直立了!
台上的红姐更不用说,她都开始结巴:“两千....两千?”其实她也没有想到涨价涨得如此之快,一时语塞。
红姐搜寻台下的人,并未有人举手,可是那个小人在台下胡乱叫的,正准备问,却看向远处的黑色布帘被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