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就要到六月,大学里招聘会早就摆满了整个校园,几处花花绿绿的棚子搭放在远处,何雏站在宿舍楼下都能看到。
抱着简历走了两步路,却不知道应该奔向哪里,她有些迷茫,更有些疲乏。
“今天去西区食堂吧,那边的外企好像更多一些。”同宿舍的万芬芬也是同样是抱着一摞简历走出来,一只手搭放在何雏的肩膀上。
何雏叹了一口气,点点头,两人就朝着西区食堂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何雏胡思乱想了很多,不知道这次的面试能不能成功。走到食堂门口,一堆学生挤在自己的面前,人山人海。
何雏想挤进去把自己的简历放在桌子上,却一下子被挤出来,也不知道是谁的胳膊肘,正好蹭到她的下颚,疼得她直叫唤。
何雏的心一横,再怎么样,也不能就在这个关卡投降。于是,她铆足了力气闯进去,可是瘦弱的她,就算再吃十碗米饭也不是“千军万马”的对手啊。
何雏再一次被挤出来的时候,心灰意冷。
天有不测风云,人倒霉起来,连喝水都会塞牙。此时,何雏的手机响起,接起来,是医院打过来的。
“何雏是吧?”
“嗯。”
“你是林素琴的家属,对吧?”
“嗯。”
“我这是慈安养老院的工作人员。今天早上,林素琴突发心脏病,我们送去医院抢救,现在医生这边说人怕是不行了,也就这两天。你这边还是过来一下,老人也没个一儿半女,联系人上面就只有你的名字。”
接到养老院的电话,何雏再也无心再西区食堂转悠了,连忙收起地上散落的白纸,冲出了校园。
半个小时后。
何雏赶到医院,走到病房的门口,医生将今天上午林素琴的情况一五一十地都说了,最后人道主义地安慰了几句。
最后留下“准备身后事吧。”这么一句,摇摇头,就走了。
何雏站在病房外面,看着曾祖母睡在病床上,眼睛闭着,不说话,也不哭闹,心里倒是被什么刺痛了一般。
何雏小时候父母就离婚了,各自组建了家庭,就剩她这么一个小人儿,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也去世的早。于是她就在各家寄养一段时间,辗转在各个亲戚家的生活当然不好受,可是何雏小小年纪就懂得看别人的脸色。
再后来,林素琴出现了,她主动收养何雏,她告诉何雏,她就是她的曾祖母。之前一直没有见过,所以不认识她。
后来,何雏就这么一直和曾祖母一起生活。一直到上大学,这一年开始,曾祖母的身体就不行了,而且脑子也不太清醒,有些轻微的老年痴呆。
这次曾祖母进医院,何雏心里早就有准备。人各有命,生老病死也是常事,何雏自治自己没有能力挽留曾祖母的生病,所以只能尽可能的帮她完成遗留的心愿。
“曾祖母,曾祖母。”何雏坐在林素琴的身边,握着她的手,轻轻地叫唤。
过了一会儿,林素琴这才感觉到有人叫着自己的名字,她疲惫的睁开眼睛,老眼昏花,已经看不清楚对面的人是谁。
“谁啊。”林素琴问道。
何雏回答:“是我,何雏,您的曾孙女。”
林素琴的脸上沟壑深叠,早就没有往日的光泽,她年迈,没有力气,想不起何雏,也是自然。
可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林素琴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黑乎乎的玩意儿,很快就塞到何雏的手心里。
“这是什么?”何雏看着手里东西,摸起来很硬,像是铁做的,可是又不像。
“拿好,一定要还给你的曾祖父.....”林素琴的声音越来越小,后面的那几个字,何雏实在是听不清楚了。
曾祖父?
何雏的话憋在喉咙里,何雏从来没有见过他,怎么给呀?
还没来及,曾祖母就被送进了抢救室,何雏一个人坐在病房里傻傻地看着手里林素琴交给她的东西。
林素琴的身后办的极其简单,不过,这几天何雏也无心去找工作,办好身后事,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
深夜,忙下来早就是疲惫不堪。何雏躺在沙发上看着白色的墙壁,上面挂着曾祖母的遗像,仿佛还在自己的身边。
咕噜咕噜,何雏的肚子饿了,猛地想起来自己一整天都没有进食。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于是,何雏立马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出了家门。
家楼下不远处有露天的麻辣烫拍档,何雏细细想来,自己也好久没过了,于是走到麻辣烫的边上,对着老板说:“老板,来一碗。”
说完,何雏捧着菜篮子走到冰柜旁开始随意挑选,话说这里的菜色倒是没变,以前曾祖母还经常带着自己来吃,殊不知过了多久。
选好菜,何雏递给老板,自己一个人坐在板凳上。可是刚坐下,屁股一疼,这才发现荷包里有个鼓鼓的东西。
拿出来仔细一看,是曾祖母走之前留给自己的东西,正准备仔细看,却听到耳边传来一阵巨大的响声。
何雏回过头,身边竟然火光四射,浓浓的黑烟向自己袭来。反应过来,何雏想逃跑也已经来不及了,一下子被埋在了烟火之中。
这都是什么鬼?
何雏心里大骂,可手里还握住那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身体动弹不得..
“今日新闻,本市复华区一居民小区内发生爆炸,造成多处伤亡,具体名单正在统计。据悉是一家麻辣烫的器械发生煤气泄漏,导致不慎燃火。提醒广大市民,在使用燃烧设备时,一定关注天然气是否泄漏,要不然.....”
何雏心里一惊,她仿佛听到耳边传来新闻的声音。
怎么回事,自己吃个麻辣烫而已,怎么就这么惨,天然气爆炸,自己倒是被祸害个不浅。早知道就不吃了,不吃饭都还能坚持七天不死呢!
何雏心里那个后悔啊!
“早知道就不知吃麻辣烫了!”
何雏猛地睁开眼睛,发现两眼乌漆嘛黑,身体被绳索紧紧地绑住,身边都是木柴捆成一圈圈,堆得老高。
呃?
呃呃?
呃呃呃?
何雏懵了,难不成这里是医院?不对啊,现实里的医院可不是这种操作啊?
还没过多久,她听见哐了一声,是门被打开的声音,很快就投来一束光芒,照得眼睛生疼。
“丫头,这次价钱说好了,三十大洋。”
前面走来一男人,穿着亚麻粗布,布鞋上都是泥巴,头发就像是一坨稻草,杂乱不堪。男人走进,蹲下身子,眉眼之中竟然和自己有点相似。
“丫头,这次给你寻了个好地方,别人出三十大洋买你。你差不多呆十多天再回来,咱们就把这钱分了。”
这男人一口一声丫头,搞得跟自己很熟一样。何雏现在只觉得自己头晕眼花,刚经历了一次大爆炸,怕不是丧命后记忆也错乱了吧?
男人把口中的抹布摘了下来,一脸兴奋地,心想着这次终于可以赚一笔大钱。
“你谁啊,看着也不像是卖麻辣烫的老板啊,老板儿子?”何雏松口后的第一句话,皱着眉头,瞧了瞧那男人,又看了看自己的身上的着装。
深红色的袄子,像是穿了很久,上面还缝了几块黑色的补丁,腿上也是穿着深绿色的棉裤,上面破了一出口子,里面全是黑棉。
“什么麻辣烫,我是你大哥!”
“大哥?”何雏张着巨大的句嘴,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
父母就生了自己这么一个女儿,就算他们俩再婚,再有孩子也只是自己的弟弟妹妹。什么时候自己又多了一个大哥?还有,身上这穿的是什么玩意儿?
何雏不明就里,只见对面的那位大哥把身上的绳子给解开,扶着自己站了起来。接着,两个人走出柴房,一出去才发现,竟然是冰天雪地。
天上飘下鹅毛一样的大雪,地面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积雪,一脚踩下去,盖过了自己的小腿,被身后的人推往前走,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一眼望过去竟然是间偌大的园子,三面都是挂着红色灯笼的高楼。看着这建筑的模样,不像是现代,但又戴着一丝西洋建筑的味道。
复华区有一条路,以前那块都是租界,这里的建筑和那儿的也几分相似,只是这里的风格怎么让人有点不舒服,用什么词语来形容呢?
艳俗?
对,差不多就是这个词儿了。
还没有等到何雏仔细看,自己早就被身后的大哥推到对面那栋最高的楼里,一进门就问道一股刺鼻的香水味儿。
“咳咳咳,这什么味儿啊,我快晕过去了。”何雏咳了两声,赶紧捏住自己的鼻子。
何雏睁开眼睛,竟然发现自己置身于烟雾之中,白色和蓝色烟雾在自己面前飘来飘去,莫不是去了天堂,怎么会有这样的景象?
不过,在烟雾之中,前方出现一位身子曼妙的女子,纤细的手臂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食指和中指上夹着一根雕着玫瑰纹饰的烟杆。
“红姐,小的来了。”
此时,正在何雏身后的大哥一跃而上,挡在她的面前,双手作揖,头都不敢抬。前方的红姐站在几米之远的台阶上,细细的柳叶眉微抬。
“连自己的亲小妹都送来,看来是真的缺钱了。哎,这世道,终究是钱靠谱一些。”说完,红姐口中吐出一股股的白烟,渐渐地消散。
看着这一股白烟,何雏仿佛是做了一场梦,她迷迷糊糊地问:“这到底是哪里?”
前方,红姐的丹凤眼一撇,尖声回答:“寻芳阁。”
“寻芳阁....”何雏自言自语地想着这个名字。
红姐正过身子,冷笑:“俗称,青楼。”
青楼。
青楼?
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