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妙莺还未怀孕之前就听说过柳真琦，当年何老爷还带着自己去看过柳真琦的场子，那时候达官贵人很多，她也只是远远地看过一眼。

能赎回柳真琦，对于何家来说费不了很多银子，只是名声传出去，倒是戏子和军阀结合，城中大新闻。

“大夫人，她知道吗？”李妙莺问。

冬梅将李妙莺的脚擦干净，撇嘴回答：“大夫人上午就去了寺庙烧香，不知道有没有听说过这件事，但迟早不是也要知道了吗？”

冬梅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李妙莺最不喜欢冬梅就是这个样子，她不喜欢参合一些无聊之事。

“那我们等下就不要在饭桌上多嘴了，吃一会儿我就说我困了，早早回房里休息了。”李妙莺穿不上鞋子了，只能把脚暂时放在被窝里，等着冬梅提鞋过来。

冬梅将柜子打开，上下瞄了一会儿，瞅见一双缎面的无底的靴子，里面毛绒还算暖和，于是拿出来。

“不行，这双太花哨，旁边那双就挺好。”

冬梅有些不开心，只能把鞋子放回去，拿了旁边那一双。

“这双鞋子穿了多久，还在穿。三姨太太，这要是让二房看到，又要笑话我们了。”冬梅不开心，拿着鞋子走过来。

李妙莺从来就不是一个爱出风头的人，她也不希望自己能盖过桌上的所有人，她只希望自己能平平安安生下孩子，其他的全部不奢求。

“穿吧。”李妙莺拍了拍冬梅的肩膀，笑着。

就算是橘子端了一盘桂花糕，谎称是二姨太太送过来的，何茜羚还是不开心，但是和刚开始比起来，好了一些。

画好眉毛，她吩咐橘子去看看少爷回来了没。

橘子高兴的跑过来，小脸上的一团肉弹了弹回答：“回来了，回来了。”

何茜羚点点头，半晌之后又问：“那...还有其他人吗？”

橘子有些笨，不懂何茜羚的深意，她歪着脑袋没说话。何茜羚气得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当初怎么选中了这么一个愚笨丫头。

“我问你是姑爷，姑爷来了吗？”何茜羚的模样甚是好笑，不愿意显得出她在意，更想知道自己的丈夫来了没有。

橘子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终于明白自己的主子再说什么，摇摇头：“宋姑爷，他...没来...来。”

这个答案还不如不听，何茜羚气的拍桌子，一下子把自己的手掌心给拍疼了。挥了挥手，对着橘子喊道：“下去，下去。”

橘子灰溜溜地走了，关上门，正好碰到楼下上来的秋雁。正好，秋雁是通知各房的主子们吃饭。

“半个小时就吃饭了，让你们家大小姐准备准备。”

橘子点点头，心里嘀咕着，看着秋雁又去了三姨太太李妙莺的房里。

从寺庙一路往东边走，大夫人坐在自己的身边，何雏一动也不敢动。丽婶婶坐在前方，从后视镜看过去，李桂香一脸凝重。

今晚这餐饭，可是吃的不妙。

山区的路不平坦，所以回来的路上必然颠簸不少，可是这车上再如何颠簸也比不上大夫人心里的颠簸。

晚饭是定在七点，现在的时间已经过了七点。以前李桂香从来没有迟到过，而且每次都是提前到，这次她迟到了。

上座差一个人，位置空了出来，二姨太太坐在另外一边，笑嘻嘻地说笑着。

“想必姐姐一定在路上了，没事，我们啊再等一会儿。”

刚说完，小厮就跑过来，冯筱筱回过头问：“夫人回来了？”

“是少爷，在外面停车，马上进来。”小厮回来。

冯筱筱准备起身，然后笑着准备上前迎出去，可是被何茜羚给抢在了前面。何茜羚故意挡在冯筱筱的面前，然后清了清嗓子，很快何陈霭从大门中走出来。

何陈霭英姿飒爽，摘下军帽，眼眉透出一股当年老爷风范，冯筱筱一瞬恍惚以为老爷回来了。

何茜羚上前迎过去，笑着接过何陈霭的帽子，还止不住的锤了一把自己的弟弟。

“你还意思回来啊？”

何陈霭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想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姐姐也不给自己一点面子。

冯筱筱见机行事，也凑到跟前。

“回来就好，夫人还在路上。”

何陈霭眉头一皱：“母亲还没回来？”

冯筱筱用手帕捂住自己的下颚，思忖了半刻，眼珠子忍不住转了一圈。

“想必是寺里的姑子拉着咱们夫人聊过了头，不打紧，不打紧，咱们一起等等就好了。”

冯筱筱说罢，摇曳着身姿走到大厅跟前望了望窗户外面。

何公馆外面竖着几盏路灯，昏暗的灯光投射下来，街边上已经没有任何一个人在了。

“二姨太太，三房下来了。”秋雁低着头在边上说道。

冯筱筱连忙转身，笑着迎到楼梯处，嘘寒问暖地说道：“妹妹，你大着肚子，走路的时候还是要慢一点才好。”

李妙莺顺着楼梯的扶手一步步地走下去，身边跟着冬梅。冬梅扶着下来，终于走到最后一阶台阶。

何茜羚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斜着眼睛看过去，这和上次见到的相比，这李妙莺的肚子确实比之前的更大了。

“来来，妹妹，坐这里。”冯筱筱指了指自己隔壁的位置。

李妙莺点点头，顺着李妙莺手指的位置走过去，然后坐下来，对面就是何茜羚。

李妙莺和冯筱筱不一样，她不善言辞，除了低头浅笑，就是默默不语，很少讲话，更别说出风头。

冬梅退了两步，站在客厅的两边，对面就是橘子。橘子冲着她1打招呼，冬梅撇了一眼，没回应，橘子索然。

何陈霭坐在左边的第一个位置，最中间是留给何家老爷的，虽然老爷不在了，按照规矩，三年之内都是必须留着。在何陈霭的对面就是李桂芳的位置，现在空着，何陈霭心里有些着急。

“橘子。”

何陈霭转过头，低声和橘子吩咐了几声，橘子点点头，很快就跑不见了。

冯筱筱见状，大红唇开启道：“陈霭，春芬呢？”

春芬是伺候在何陈霭身边的下人，最近过年，何陈霭特意让她回了老家，过几日才能回来。

“不劳烦二姨娘操心，明天我这边派个得意的丫头过去。”

何茜羚抢在冯筱筱前面说话，她平时最不喜欢冯筱筱操心各家的琐事，一刻也不愿意。

每次没这么一说，倒是没有觉得多在意，毕竟何茜羚也不是一次两次这样怼自己了。

“唉，最近不景气，各房的仆人走的走，散的散，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想必是开了春，这下会好一些吧。唉，如果老爷子还在话，恐怕这个家....”

冯筱筱说着说着，何茜羚就不愿意听了，这家里的下人干自己过世的爹什么事。

“二姨娘这话的意思就是我爹活着，人就多了？”何茜羚没好气地说着。

冯筱筱连忙解释：“不是，不是，我这不是怀念老爷子在的时候嘛。”

当年何老爷在的时候，冯筱筱还有人宠着，每晚去的最多的房间也是她的屋里。家里的人谁不知道家里的二姨太太最得宠，何老爷更是要什么都给她买了过去。

后来病重的时候甚至把掌家的权利都给了她，甚是看中。冯筱筱总是自诩小时候在王府里呆过，亭台楼阁，封建礼仪啥都明白。

“以前在王府，什么节日该用什么贡品，那时候爹爹在的时候，我只用弹弹琵琶逗逗他老人家开心就可以了。”

说着说着，冯筱筱真的越来越起劲。何茜羚最烦她来这一套了，一边的何陈霭的眼睛忍不住瞟向别的地方，正好张副官过来，就低下头吩咐其他的事情了。

何陈霭不喜欢这种家庭战争，以前父亲在的时候他只是在一旁当作看客，现在变成了众多戏子中的一个，他倒是明白了父亲心里的矛盾。

谁叫他娶姨太太了？何陈霭心里嘀咕着。

“您倒是把封建思想贯彻到咱家来了，咱们都是读过几年学的大好青年，可不愿听你在这里扯这些的。”

何茜羚反驳道。

冯筱筱一时语塞，这不是明摆着羞辱她没有读过书吗，之前在王爷府她并不是嫡出的格格。也只是老王爷众多小妾里的一个姑娘，那个时候也不受重视，快到出阁的年纪，清朝覆灭了，王老爷撒手不管了，自己一个人却是流落在外，差点卖唱，幸好遇见何老爷，这才收了做姨太太。

“王府不受宠的格格，真是笑话。”何茜羚后面一句的确是说重了些，何陈霭坐在一旁看了自己的姐姐一眼，示意她不要多说。

可是越不让她说，偏是要说，何茜羚就是这个骄纵不能忍的性子。

“你那琵琶怕是你那七八个姐姐留下来，弹着不要的琵琶吧？格格。”

何茜羚还在语句后面特意加了“格格”俩字，为的就是让冯筱筱心里不舒服，越是她觉得不舒服，越是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