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子,我……我想求你一件事。”穆迪丝毫没有发觉穆铁的手在动,她抬起一双泪眼,楚楚可怜的看着我,这个时候的穆迪,梨花带雨,丝毫没有了女汉子的气质。
“你说吧,只要我能办到,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我不油嘴滑舌,我可说的是真心话,穆迪需要我帮忙,平日里是求都求不来的。
“你三叔不是灵魂摆渡人吗?我想求求他,能不能不让我爸爸下地狱。”
“老铁叔虽然凶了点,但是人不坏,怎么会下地狱呢?况且,他帮助过的死人不计其数,说不定下去之后大家都认得他,会受到夹队欢迎的礼仪呢!”
穆迪摇摇头,低声道:“我爸爸逼死了我妈,你说有没有罪?别人不知道,我却知道,我妈在地下也知道的啊!按理说,爸爸该受到报应,但是人都死了,我希望他下去之后能安安稳稳的投胎转世,不要像我妈妈一样变成厉鬼四处飘荡……”
“你妈妈是厉鬼?”我吓了一跳。
“先不说这个,以后我告诉你就是。”穆迪急巴巴的说,“强子,你快问问你三叔,我爸爸已经走了一会儿了,可能现在都上路了,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灵魂摆渡人只负责押送灵魂下去,是不负责灵魂在阴间分配的。我也不想告诉她,三叔没有回来的事情。只能一口答应下来,可是穆迪不放心,要我当着她的面打电话给三叔。
我只能拨出三叔的号码,电话通了,我心里七上八下,要是穆迪听见三叔不在本地的消息,我不敢想象她会失望成什么样子。
可是不等我说话,那边三叔沙哑的声音就在吼:“强子,你急个锤子!我晚上就回来,你急,老子比你还急!那些上路的灵魂都排了几丈远了!叫你跟我学艺,你又不学,现在着急有个锤子用!”
我安心挂了电话,底气十足的对穆迪说:“穆迪,不着急,我三叔晚上就回来,听他的意思,那些要下去的灵魂都在等他,他一回来,我就立刻去见他。”
穆迪含泪点头,嘱咐我一定要见到三叔,告诉他不能让穆铁下地狱。
“我记住了,我们先给老铁叔礼体吧。”
我推起老铁,穆迪本来也要来帮忙的,我阻止了她,她就顺从的跟在后面,没有来推车。
我们这里的规矩,人死后,家人不能拉扯不能将眼泪滴落到死者身上,不能推着死者进停尸房炼炉房,以免影响死者往生。
走出停尸房,哑巴不见了,阿顺阿翔也不在外面,世界仿佛瞬间安静,只剩下一个死人两个活人。
我推着老铁到了我们的工作室外面,下意识的瞟了一眼厕所的地方,厕所门开着,一览无余,虞梦不在里面。
打开门,穆迪马上就问道:“这里还有一个没有完成的工作?”
我一拍脑袋,这里还有一个刘富贵,我差点就忘记了!
不行,刘富贵必须要老任来弄走,暂时存放在冷冻室里去,这个无人认领的遗体,我不能做。我给老任打电话,老任还是没有开机。
“还有一个工作台,我们先不管他。”
我把老铁放在另外一个工作台上,对穆迪说:“穆迪,我觉得你还是不用来做,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
我想让她休息一下,正在这个时候她的电话响了。
“是赵主任找我。”穆迪急匆匆站起来,“可能是让我谈我爸的事。”
我差点忘记了,还没有和殡仪馆谈老铁的事,我怎么就擅自做主要给他做礼体?好歹老铁是在工作岗位上去世的,因公而死,穆迪失去了父亲,虽然自己也在殡仪馆工作,但是赔偿不能少。
“你去吧,要不要我陪你去?”
“不用了。反正是谈抚恤金的事,都是按照规定来,去签个字就可以了。”
她走到门口,我叫住她,她转身问我有什么事,我想了想,只说:“去吧,我给老铁叔礼体。”
其实我想说,老铁叔应该不是正常死亡,这其中一定有我们不知道的真相。但是线索都断了,我给穆迪说,穆迪会信吗?
既然穆迪没有说要尸检,那我就只有尽我的本分,做我的本职工作。
做好一切准备工作,我身后传来一声闷响,刘富贵的工作台塌了。
能承重五百斤的工作台居然被刘富贵给压塌了!而且是从中间断裂的,刘富贵的身子被卷在中间,突然的挤压让他身体里迸发出了积血,飞溅到了天花板上。
倒霉透顶!我一个人是如论如何也弄不动他,我拿起电话接通搬运阿顺,阿顺表示马上就和阿翔过来帮忙。
放手机进衣袋里,我发现我的左手上有血迹,顺手拿起纸巾擦去,我尖叫一声,血迹里有虫子!
又是白花花的虫子,像蛆虫一样肥硕,只是长满了触须一样的脚,脑袋是黑色的。
我立刻感到全身发软,胡乱抓了一把大棉球就狠命的擦。可是血迹擦去了,虫子一个都没有掉,一个个紧紧贴在我的手臂上,触须扎进我的肉里往里钻。
我对肉虫子简直没有一点抵抗力,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马上就想晕倒了。工作台上有一瓶碘伏,我拿过来全部倒在手上,那些小虫子顿时就失去了吸附能力,一个个滚落到地上。
我来不及去看它们的死活,冲到厕所去,直接开着喷头站在下面冲洗。
阿顺和阿翔气喘吁吁的跑来,见我的怂样,关心的问:“强子你怎么了?”
“工作台塌了,帮我弄弄。”
我关了水龙头,一身都打湿了,还是觉得浑身不舒服,虫子好像钻进了我的胃里一样让我难受。
阿顺阿翔进去之后很快就出来了,我想他们是被吓着了。
“强子,哪个工作台塌了?两个都是好好的呀!”
我不敢置信的冲进去,两个工作台确实都是好好的!
真尼玛大白天又见到鬼了!
我抬头看了看天花板,没错啊,天花板上还有血迹,证明刚才发生的事情是真的。
“强子,你没事吧?看起来你好像哪儿不对劲。”
我强作镇定:“没事,你们帮忙把这具遗体推到停尸房,家属没有来,老任也找不到人,暂时不做。”
这个麻烦东西我一定要弄走,再不弄走我会被逼疯的。
刘富贵的遗体太重了,加上已经支离破碎,不能随意搬弄,我提议直接连着工作台推到停尸房去。
由于心中对刘富贵的遗体充满了厌恶和害怕,我并没有再去查看一次遗体,直接加了一层隔离布上去。
“强子,你做了多少了?”阿翔指的是我对刘富贵遗体做了多少工作。
“一点没有做,家属没有来。”
“可是你都已经复原了这么多!”阿翔拉开了刘富贵的隔离布,吃惊的说,“你看!刚才进来的时候,脖子是断的,肩膀脱落,现在都好好的。强子,你做了就是做了,干嘛不承认呢!没人认尸也算做好事,死者会领情的。”
我揉了揉眼睛,如果这是在做梦,我恨不得抽两耳光把自己抽醒。
我确实没有对刘富贵的遗体做过这些复原。
可是我没做,难道是别人在做?我和穆迪刚才在停尸房,谁这么快的动过给刘富贵做了复原?
我看了几眼不大的工作室,天花板上那一抹鲜红的血液,像极了“阿飘”虞梦的裙子颜色。
阿顺阿翔推着刘富贵走了,我的后背一片凉意,这个工作室里,究竟混进了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