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看,没人!快把车开走,强子,走走走!我也去你的工作室看看,顺便给你交代一些要注意的事情。”老任跟在我们后面,这个死人真沉,老任也舍不得搭一把手来帮忙。
“他叫刘富贵,我不说你们也猜到了!没错,本市最大的房地产开发商,龙腾锦程就是他开发出来的,不差钱,家里床底下都铺满了钱……”
老任在我后面大口大气的说着,刘富贵是本市首富,龙腾锦程无人不知,那里是本地富人们居住的地盘,独立别墅,风格和紫禁城一样,一看就是给土豪打造出来的。说白了就是钱多,人傻,没品位。
敢情好啊,全市首富来了我的工作室,给他的遗体做好了,家属一高兴,说不定就几万几万的小费扔了过来,顶我两年的工资,想想都美。
刚才心中的阴影顿时就一扫而光,老铁停尸房的事我想都不愿去多想。终于接到了一个大客户,马上要与本市首富来一次零距离的亲密接触,还可能得到一笔巨大的财富!
进了工作室,两个搬运将遗体放上工作台,我在工作室旁边的小房间里穿上严密的防护服,手上缠绕一层层的密封胶带,带上口罩,深呼吸三次,将连接工作室的音乐打开,舒缓的钢琴曲缓缓流出。
轻松的音乐,为了缓解家属的情绪,当然,我们的工作本来就压抑,音乐有助于我们排遣抑郁。
点燃香薰,我深深的给刘富贵鞠了一躬,工作前后,给死者鞠躬,表示尊重和哀悼。
工作室旁边是家属休息室,家属可以通过透明的玻璃,看到隔壁工作室里的情况。
老任一屁股坐在休息室的大沙发上抽烟,当我将装有化妆用品的小推车推过来时,老任也过来了。
他拿着电话大声嚷嚷;“什么?你再说一遍?她不来?人都死了,她为什么不来?”
“那就派家里其他人来吧,人已经送到我殡仪馆了……也不来?算了,那就派他公司的人来,总可以吧!”
听这意思,刘富贵死了,家里人不来认尸?那我高额的劳务费岂不是泡汤了?
堂堂首富死了家里人却不来认?真是活久见。
“妈个鸡!他家里的母老虎不来,说是他自己开车带小三出去嗨,酒驾给撞死了,那个小三儿也死了。”老任嘟囔着,“生是金凤凰,死是癞蛤蟆!”
“他子女呢?”
“早就移民走了!国内的财务都是他老婆掌控,哎,我这不是自找麻烦吗?不过强子,你放心!他老婆也是一时生气,等气缓了过来,哪儿有不来认尸的道理?你好好做,做得漂漂亮亮的!劳务费这个事,我去给他老婆要。不过……”
我顿时明白他的意思,会意说道:“主任,你也辛苦,我不会忘了你的。”
他眉飞色舞:“六四分如何?你四!”
我觉得在逝者面前谈论这个事情,显得太不尊重。我没有说话,缓缓的揭开了血淋淋的白布单。
这是我见过破损最严重的尸体,从业三年以来,见过破脑袋掉眼珠子破肚子掉肠子的,没见过脑袋一片血肉模糊五官一个找不见的,他的头骨完全被压碎了。
说得直白点,就是一个掺杂着骨头渣的大肉饼,还热乎乎的冒着气。
他身上的衣服仅剩下一条大裤衩,身体的伤痕一览无余。这个同样被开膛破肚的尸体,肚子里的内脏都没有了,好像是挂起来内脏被掏空的猪。
这家伙的工作量,我一个人加班加点要干三天都做不完。
“那么就五五,怎样?”老任见我不吭气,以为我不答应。
“你来做,我一分钱不要。”我冷冷的说,“我三年来第一次碰见破损这么严重的尸体,难度系数太高,要不——你让家属过来认了,直接扔过去烧了。”
“别别别!强子,我知道那尸体已经无法直视,所以我才让你做,你的技术在业内是最好的。你替人家死者和家属想想,堂堂的首富,死无全尸,追悼会上一定会有许多许多人来告别,大家看不到他的遗容,怎么办?谁信是他死了?”
这么有道理的话,我竟然无言以对,但是我知道他是想问家属要钱而已。
我在工具台上摸索了一会儿,不知道该从哪儿做起。先缝合肚皮还是先重塑脑袋,这是个问题,这两件事,等尸体一僵硬,都不好做。
可惜穆迪不在,两人搭手就好多了。女人天生就是穿针引线的好手,她缝合尸体的速度和质量堪称一绝。
而我擅长头部重塑,好歹我也是学了好几年美术的人,哎,不说了,半路辍学没什么好说的。
我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来,赶紧对老任讲:“主任,我并不知道死者的长相,所以不能做他的头部复原……”
“什么?你居然不知道刘富贵长什么样?电视里天天可以看见的!你太不关心外界了,强子,你这样是不行的呀!”
我也想关心,但是我一天当中大部分时间在工作室里,回去之后更没有时间打开电视,他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就算有印象,也不能凭着印象做,你给我找一张近照吧。”
老任极不情愿的站起来:“好好好,我去彩印室给你打印一张。”
老任一走,我赶紧工作,首先要清洗他身上的血痕,这里没有外人,我也来不及给他的身子盖上布,直接擦洗。
擦洗了右手,我换了一个方向,冷不丁余光瞟到了休息室,我发现休息室的沙发着坐着一个阿飘!
一个穿红衣服的女子,长头发遮住大半个脸,露出来的脸惨白如纸,端端的坐着,两手搭在腿上,一动不动的看着工作室里面。
这不是刚才灵柩车里的女子吗?老任说没有人,这人是从哪儿钻出来的?
大白天的我还撞鬼了不成!我连死人都不怕,还怕死人变成的鬼吗?
三叔送了我一道符纸,早被我悄悄的贴在了门后,为了避免家属的误会,我在符纸的上面又贴了一层纸做掩护。三叔说,这丝毫不影响符纸的法力,只要有脏东西闯进来,都过不了这一关。
管她呢!刚才听老任说,跟着刘富贵一起的小三也死了,说不定这就是那个小三的灵魂,看那怨念的眼神,一定是刘富贵欠了她什么名贵包包没有兑现。
可是在一个阿飘的眼皮子底下工作,我总觉得后背凉飕飕的。拿着镊子的手有点颤抖。
说实话,我还是有点害怕,毕竟第一次见到真的阿飘,还是在大白天。
我希望老任早点来,老任刚才看不见她,老任的阳气比我足一些可以压制住阿飘,不像我,整日和尸体打交道,自己都满身的死人味,哪儿还有阳刚之气。
可是老任这个好色的家伙,一定是进了彩印室见了文员齐欢欢就挪不动脚了。
不行,我干脆换一个姿势面对着那个方向算了,真的入殓师,敢于直面血腥的尸体,敢于正视怨念的阿飘。
可是我转身过去的时候,发现休息室的阿飘不见了。看来她是有自知之明的,看看就好,不要硬闯进来被符纸打散了魂魄,到时候连额刘富贵约个下辈子见都不可能了。
可我心里的那种恐慌还在,后背的凉意没有褪去,我总感觉后面还是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
我放下工具,这个心态是不能好好工作的,我需要出去抽一支烟。
转身过去,我吓了一跳,那个阿飘是什么时候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