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碗冒着热气的鲜血!
血液很粘稠,是新鲜的血液,颜色稍微深了些,泛着黑巧克力的光泽,丝丝缕缕的热气慢慢的升腾起来,这颜色,这热乎乎的气息,无一不勾引着我的味蕾。
这血液多香啊!这诱惑好像是我小时候经过面包店透明的橱窗外,看见里面各种诱人的小动物面包,水果蛋糕,但是我没钱,那种想要又得不到的感觉瞬间就浮上心头。
看着这碗热气腾腾的血液,就像看见美食,看见一摞摞的钱,我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骚动,都在对我呐喊:快吃了它!快占有它!
我拿起碗,一口气喝了个干干净净,味道微甜,如嘴甘醇,丝滑如玉,从嘴里倒喉咙,再从喉咙到胃里,一路的神经系统好像被一双神奇的手抚摸过,痒痒的,充满了不可描述的快感。
我喝掉这碗鲜血的时候,三叔瞪着眼睛像看稀奇一样的看着我,我喝完这一碗血,还惦记着三叔那一碗,伸手去夺,那老头比我手快,一把抢了过去,呼噜噜一口气喝完,还不忘咂咂嘴,舔了舔舌头,意犹未尽。
“好吃吗?”三叔挤眉弄眼的看着我问。
“好吃!这是人间美味,我从来没有吃过的美味。”
“要是再有一碗就好了!三叔,你还想不想要一碗?”
“这个可以有。”
“哎哟,我丁老三活这么大岁数,还是头一次吃到这么美味的东西,感觉前几十年都白活了……”他说着,拿起碗来舔,苍白的舌头灵巧的在碗里卷来卷去,将碗里仅剩下的一点血迹都舔得干干净净。
我看着他贪婪的样子,忍不住嘴里冒出了口水,去拿我的碗来舔,不料三叔正好将碗放下,被我的手一挡,“哗啦”,碗掉在地上,碎了。
这一声不大不小的脆响,让原本安静如水的环境,好像猛地被炸开,这一声爆炸在我心中炸开,好像噩梦惊醒一样,我看着我手上的碗和一地的碎片发愣。
妈了个鸡啊!我竟然在喝血!我竟然在喝血!
这是怎么回事?自从穿上这套所谓的“同气服”之后,我就觉得自己是个死人,血液对我来说充满了诱惑,平时闻起来会发吐的血液,我竟然一滴不剩的喝了一碗!
“三疯子!”我一拳砸在三叔的肩膀上,他一愣,眼神迷糊的看着我傻笑,这老东西也被迷惑了,一个摆渡人着了别人的道,简直是丢祖宗十八代的脸!
这衣服不能穿了,指定是这衣服有问题,妈的袁天剑真是贱上天了,搞这个鬼东西来忽悠人,安的是什么心?
“三疯子!我们着了别人的道了!”我趁着自己还有点清醒,因为我发现我要是去想血液这回事,心里就像被猫抓一样,奇痒无比,我只是暂时的意识清醒,我要趁着这股劲儿,将三叔身上的衣服先脱了,脱了这身同气服再说逃跑的话。
不料三叔像个傻子一样,挤眉弄眼的说:“强子,走,我闻到香味儿了,我们没吃饱,再出去找找?”
“找你大爷!”我恨不得一耳光扇过去。弄不醒他,我自己先脱了这身诡异的衣服再说。
可就在这关键的时候,餐厅的门口出现了四个人。
这四人也是清一色的“同气服”,唯一不同的是,他们的脸色是铁青色的,眼神无光,身上的阴气实在太重,还没有走过来我就感觉到了。
这是真的死人呢!麻痹的,这可得注意了,三叔这货看见这四人,竟然笑嘻嘻的迎上去套近乎,我心里害怕得很,这样下去,我这个唯一清醒的人,能保持几分钟的清醒?因为这同气服的力量已经让人招架不住,更别说周围一圈儿的死人气息了。我想要不了多久,我又会以为自己是个死鬼了。
“两位,我们已经准备好了,请给少爷上妆吧。”
“好,你们先走,我们这就来。”
“一起走吧,我们这里路线复杂,万一两位走丢了,老先生会怪我们的。请吧!”
我知道这个“请”字,是非同路不可的意思,这四个人是名副其实的死鬼,我们要是不服从,不知道他们会对我们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
“好,三叔,我们一起去给腾飞上妆。”
“不要意思两位,在这里不能直呼少爷的名字,特别是今天,他是新郎官,你们可以称呼他为新人,或者少爷。”
废尼玛的什么话,我真是分分钟想把这几个装神弄鬼的死鬼踢上天。
“请吧。”
四个鬼两前两后,将我们夹在中间,三叔反正就是一副丧尸样,但是四个鬼在监视着我们,我真是干着急也没有用。
我一边走,一边记着一路的标志,可是绕来绕去,我们经过的地方大致都是一样的,好像他们带我们在原地转了好几圈。
天色已经快黑了,这么转下去,会把我们带去哪儿?
滕妈妈说是明天的婚礼,刚才管家却说是下午就开始准备,很明显滕妈妈瞒了我们,哪儿有活人大半夜举行婚礼的?只有配冥婚才如此啊。
越走越黑,偌大的古堡竟然没有一盏灯,走在外面有自然的冷风吹在身上,我以为我会很快就迷糊过去,但是被这一阵冷风吹了之后,脑袋更加清醒了一些。
我知道自己进入鬼窝了,现在是晚上,是鬼最猖獗的时候,况且我还有一个拖油瓶,我想跑也跑不了啊。
都怪自己太心软,一听到滕妈妈求情就不会拒绝,又听到有钱挣就更加说不出不字了。
走了大约十分钟,我们的身边不断有人来来去去,都是清一色的白色装束,胸口有一朵红色的小花,这些人都泛着阴气,我不知道他们都是死鬼,还是都穿了同气服的原因。一个个在夜色里机械的走着,两眼放空,手脚摆动整齐,好像被训练过一样有节律。
要是在大白天碰见,或者在晚上一个正常人遇见这群家伙,一定会吓得尿一裤子。
三叔以前告诉过我,晚上行走,如果遇到鬼打墙或者鬼走路,就咬破自己的中指,以中指的血液化解。
我将中指送到嘴里,幸好脑袋灵光想到了:若是我咬破了出血,这些死鬼会扑上来将我撕了吧?血液的味道是极致的诱惑。
转来转去,我们被引到了一个被百合花包围的古堡外,这里到处都是百合花,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清丽,淡淡的清香随微风而来,让人心旷神怡。
“好臭啊!”三叔掩鼻抱怨着,那四个鬼虽然口上没说,也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来掩住口鼻,我闻到的是香气,他们闻到的是臭气,怪不得说人鬼殊途,人和鬼在任何时候任何方面都是有区别的。
我也做了一个掩鼻子的动作,生怕被他们发现我是清醒的,不敢刺破中指,我就狠狠的咬自己的舌头,舌头传来的刺痛感传遍全身,让我不至于因为神经麻痹而沦丧。
“两位请进,你们的工具就在一进门的桌子上,少爷在里面等着你们。”
那四个人就在门口守着不进去,我慢慢的走进古堡的门,在门侧拿到了自己的工具箱。
首先是古堡的正厅,但是正厅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四壁昏暗的灯光,我抬头往上看,古堡的天花板是雕刻艺术,倒挂着许多大大小小的石钟乳。
“吱吱……”突然头顶传来叫声,我仔细一看,哪儿是什么石钟乳,分明就是倒挂着的蝙蝠!
如此巨大的蝙蝠,难道是吸血蝙蝠?
“我知道他在哪儿。”三叔的鼻子抽了抽,他能闻到死人的气味,当然能判断出腾飞在哪个房间。
正厅的两侧各有通道,都亮着昏暗的灯光,三叔走向左侧,我紧跟上去,心快要跳到了嗓子眼。我每走一步,心里都发虚,也许这一步跨出去,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就在这里。”三叔走到了走廊的尽头,那里远离了灯火,一片黑暗,黑暗中我看见一双幽蓝的眼睛,三叔循着眼睛的方向而去。
“三叔……”
“你们来了。”是陈管家的声音,那幽蓝的眼睛原来是他的。我觉得眼睛幽蓝的其实都是活人,死人的眼睛都没有神色,且皮肤总有遮不住的尸斑。
“少爷在里面,两位请进。”
我一步踏进陈管家所指的房间,三叔紧随其后,我是存了私心的,三叔意识不清,我不能让他在前面当炮灰,若是有危险,我人年轻比他受得住。
室内有温柔的光,是酒红色的光芒,带着喜气。
这里是一个化妆间,有一个巨大的化妆台,其实台上已经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化妆品,这不惊讶,惊讶的是,化妆台前面端端正正的坐着一个人。
是腾飞。他还是穿着那一套晚礼服,腰板挺得直直的坐着,一动不动。
“新人好!给你道喜了!”三叔嬉皮笑脸的说,“一会儿要给我们发喜糖呢!”
腾飞闷不做声,我小心翼翼的靠近,保持着两米的距离,从梳妆台的镜子里,我仔细的观察着腾飞。
他的双眼是有光泽的,不是深黑色,也不是幽蓝,而是黄褐色。
“三叔,你给我打下手,我们尽快做好,然后赶着今天回去呢。”
“不急。”他不紧不慢的说,“这里好玩,像皇宫一样。”
“像皇宫也不是你的家呀!”
“好嘛,我们开始工作。”我觉得那四个死鬼不靠近,三叔还是很清醒的。
“从哪儿开始画?”三叔问我,“我这可是外行。”
“当然是从头部开始。”我说,“进入状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