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种东西的气息?是什么?”
三叔的鼻子对死人的气息特敏感,能在几十里外分辨出死人的味道,以及垂死之人的味道,还能感知在未来七天将死的人的味道。他说,这些味道跟吃烧烤一样,时间太长烤糊了,时间太短没烤透,以及放在案板上的活菜,味道都是不一样的 。
他蹲在地上看着燃烧的纸钱,若有所思。我也跟着蹲下去,跳动的火光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扭动,让本来就压抑恐怖的夜,显得更加诡异。
“我也说不出来是什么,似是而非迷迷糊糊,不知道怎么来形容这个东西。”
“是不是厉鬼?”
头上突然又挨了一个爆栗,以后我不能蹲下来让三叔占便宜打我。他恶狠狠骂道:“就知道鬼鬼鬼!这个东西是个活体,感觉一半是人的气味,一半……我闻不出来了。不过我敢肯定,它是以人的方式存在的。”
“具体的方位呢?在哪儿?还有三叔,你能不能毫无征兆的打人?这样打下去我是要被打傻掉的。”
“打你才开窍!不过你这个榆木脑袋,怎么打都不会开出一个天眼来。”他抽了抽鼻子,摇着脑袋嗅着,“我敢肯定那个东西就在你们楼上,整栋楼都是它的气息,但是要我挨家挨户的找吗?每个人每个人的查看?”
他叹了一口气:“很多时候,跟死人打交道还来得利索点,跟活人交往才叫死难缠。”
“那你还要不要跟我去殡仪馆?”
他两眼放光:“怎么不去?一切可疑的事情源头可能就在殡仪馆。走!”
“我邻居刘婶死了,没有亲人在身边,平日里就我家和她亲近,所以,我准备给她安排后事,先送殡仪馆,她是五保户,明天居委会就会来管这事的。三叔,委屈你,你就说是刘婶的远房亲戚,跟我进殡仪馆会方便得多。”
他一下子蹦起来,高兴得不得了:“太好了!我正愁怎么在里面呆久一点。我觉得远房亲戚有点别扭,干脆说是她老头好不好?”
“切!你不厚道,连死人的便宜也占?”
他气得用绿豆一样的眼睛瞪我:“远房亲戚谁会熬夜守灵?我要是不说是她老头,人家还以为是姘夫……”
“嘘!好吧好吧,别说了,刘婶刚死,说多了她的灵魂会沾染烟尘气,飞不起来的。”
“屁话,她的灵魂都被盗走了,去不了天堂。”
前面车灯闪烁,殡仪馆的车来了。但是弄堂太小,车在外面进不来。
我奔跑过去,对着殡仪车挥了挥手,里面探出司机赵小军的头来。他惊讶的问道:“强子你早到了一步?抢生意啊?”
“不是,我住在这里的。”
“啧啧,怪不得,怪不得你拼死拼活的挣钱,这地方也太寒碜了些。”赵小军跳下车来,“阿翔阿顺联系不上,不能来当搬运,你能不能去把遗体弄下来?”
他抖了抖白色的衬衣袖子,明显他是不会来当搬尸工的。殡仪馆也真是,阿翔阿顺不在,怎么也该找一个替班,假如今晚我不在这里, 是不是要让家属将刘婶搬下来?但是她没有家属,这个遗体又该怎么办?况且还没有家属搬遗体的规矩。
见我站着迟疑,赵小军从口袋里抽出了两百元,在手上扇出声音:“你来!就当是请了一个临时工。”
滚他娘的,骗老子不知道殡仪馆请临时工的规矩?搬运遗体一次五百,不管人多人少,将遗体弄上车算数。
他一下不动,坐驾驶室里袖手旁观就白白得三百元?
不是我不愿意搬刘婶,一分钱不给我也会搬,但是他这样明目张胆私吞三百元,是不是太黑了?
“强子,二百你搬不搬?要不就二百五?”
我恨不得冲上去掐死他,现在殡仪馆里任何人都能欺负我,好歹老子也算是吃技术饭的!有朝一日,我能出人头地,一定要治治这帮家伙。
赵小军见我不吭气,干脆进去驾驶室,关了车门,火光一明一灭的抽烟,他在等我妥协。
二百五,特么的是在骂我!我正要发作呢,三叔在我身后小声道:“强子,你告诉他两件事。第一,他开的殡仪车在过去二十四小时内右前方轮胎压死了一只狗。第二,他家里有一个重病人,三天内就要死了。”
“真的?你不唬人?死人这事儿不能乱说。”
“事情我已经告诉你了,就看你的语言组织能力。去吧,别给老子丢脸。”
有三叔这两句话就够赵小军喝一壶了。
我走上前去,他以为我妥协了,急忙将窗户打开,这大半夜的,谁不想早点回家收工抱老婆孩子?
“强子,快点上去搬下来,钱给你!”
我斜了他一眼,再瞟了一眼车轮胎,不经意的说:“这前轮胎上怎么会有一只狗的冤魂?它在汪汪汪朝着你叫呢!赵师傅,你没听见吗?”
他看我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声音也下降了好几个八度:“它在叫?它在说什么?”
我漫不经心的说:“它说,你弄死了他,本应该来找你索命的。但是算了……”
他大吐一口气,却没想到我接着说道:“反正你家里几天内要死人的,就暂时放过你。”
赵小军连滚带爬一样的下车了,拽着我的手像孙子一样求我:“强子,都怪我有眼不识泰山!我早该想到,干你这一行的不是普通人,你是我们殡仪馆里隐藏的高手哇!大哥!大爷!求求你,你刚才说的都是对的,我确实压死了一只黑狗,我姥爷重病三个月了卧床不起……”
“好了好了,我也是善意提醒你。钱给我,我去搬遗体了。”
“大哥,让我去搬,怎么能让你动呢!”赵小军屁滚屁颠的要去搬遗体,被我拦住了。
“赵师傅,深更半夜的到处跑,就不怕那条狗来咬你一口?”
他顿时就蔫了。
“啪!”一扎钱拍到了我的手上,少说也有一千块,他诚心诚意的说:“强子,你真是火眼金睛,等我们将遗体送回去,我请你吃宵夜,帮我收拾收拾那些缠身的脏东西。”
我从他手里抽出五百元,其余的一分没要。
三叔和我一起上楼,我对筒子楼的人说他是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我们两个将刘婶弄上担架的那一刻,我看见三叔的眉头微微一皱。
我知道三叔又发现什么了,到了楼梯口便迫不及待的问道:“三叔,你刚才发现什么了?”
“那股不明的气味在死者那间屋子里特别明显!我敢肯定,那一屋子里的某个人一定有问题!”
“另外,你这个刘婶儿,好像还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