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韦兰是打定主意闭口不言,卓亦疏却似乎并不在意,脸上仍是一如既往的轻佻不恭。
韦兰却深知自己决不能多言,因为一旦说出了卓亦疏想要知道的,那自己也就没有了保命的本钱,现在只要闭口不言,就还有机会逃出生天。
“你是在等韦芝吧。”卓亦疏随意的说了一句。
韦兰听后抬头看向卓亦疏,他觉得眼前这个少年虽然仍是那般桀骜轻狂,但相比在长安时,卓亦疏身上似乎多了些什么东西,这让韦兰觉得卓亦疏越发深不可测了。
卓亦疏说完这话后也不等韦芝回道,而是继续说道:“我相信在韦芝来之前你会将一切都和盘托出的。”
一旁的李太白始终一语不发,他想要看看卓亦疏到底有什么办法。
但秦问情心系王少伯的安危,此时看卓亦疏如此不紧不慢她自是有些着急,正欲发作却被李太白拦下,只听李太白说道:“亦疏公子绝非大言不惭的人,我相信他已经胸有成竹了。”
秦问情听后虽然仍是将信将疑,但也只能按捺下来。
这时只听卓亦疏又道:“今天我只杀一个人,所以你和韦芝可以活下来一个。”卓亦疏又像是自言自语道:“至于谁死谁活我倒不在意。”
韦兰冷笑道:“你不用装神弄鬼,我既然来了就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我给你两个选择。”卓亦疏像是没听到韦兰的话一样,只是继续说道:“第一,让我知道我想知道的一切;第二,我送你回青城山。”
卓亦疏说这话时仍是轻描淡写,但韦兰听到耳中时却如惊雷乍起。
其实韦兰不是不怕死,他是想用沉默来换取生机,但他忘了卓亦疏是掌握了自己把柄的人,卓亦疏深知韦芝和韦兰是青城派的叛逆,这二人要是被交回青城派,那后果可想而知,迎接他们的只有生不如死。
相比起左肋处被卓亦疏报复性刺中的那一剑,卓亦疏现在这句话带来的杀伤力显然要更大。
韦兰眼中闪过一丝惊恐,没有逃过卓亦疏和李太白的眼睛。
“我不喜欢等。”卓亦疏沉声说道:“你只有在秦大小姐给我拿来‘花前醉’之前开口才有用,只要你晚了片刻,那我也不听了,咱们直接去青城山。”
说完这话卓亦疏再不看韦兰一眼,而是转头向秦问情说道:“秦大小姐,可否给我取一坛‘花前醉’请我喝?”
秦问情的性格何等泼辣,此时听了这话就要发作,但却被李太白不着痕迹的拉了一下,当即醒悟过来,也幸好秦问情头脑聪明,此时便只冷哼一声,旋即转身走进院中。
很快,秦问情就取来了‘花前醉’,在她抱着酒坛即将探出院门的那一刻,韦兰的心里防线崩塌了,他低声道:“我全告诉你。”
一听这话,秦问情心中一喜,赶忙将‘花前醉’递给了卓亦疏,卓亦疏打开酒坛,酒香立时四散,果然是飘香十里,卓亦疏痛饮一口,直呼过瘾,然后又将酒坛递给李太白,并言道:“李太白前辈,这是我请你喝的。”
李太白先是一愣,然后大笑道:“说好我请你的,现在怎么变成你请我了。”
话虽这样说,但李太白手上可没有丝毫耽搁,接过酒坛大口痛饮。
秦问情皱眉道:“你俩拿着我的酒请客,总该帮我救人吧。”
卓亦疏轻佻一笑,转头对韦兰道:“说吧。”
韦兰长叹一声,开口却道:“我知道卓公子桀骜不驯,像你这样的人一旦把话说出口就不会食言,所以我信得过你。”
卓亦疏轻笑一声,也不说话。
韦兰便又道:“当初在长安时,卓公子毁了右相的仙丹,导致右相无药可用,重疾缠身,而我兄弟二人见此只能另寻出路,此时朝中最贵者便是安禄山大人,我兄弟二人凭着一身本事投入安大人帐下,一开始只是做些散职,直到这次听闻王少伯纠集了一众官员要上书参奏安大人,我兄弟二人便被派来解决这事,本来我们已经率人擒住了王少伯他们,正打算押往安大人处等候发落,却不想中间出了岔子,王少伯等人被救走了,如此一来我兄弟二人没法向安大人交代,这才来武当山打算劫走秦问情,用她来要挟王少伯现身。”
此话一出,秦问情登时一愣,旋即问道:“你说王少伯被人救走了?”
韦兰是真怕卓亦疏把自己带回青城山,所以此时有问必答,听了秦问情的话后便即回道:“被上官顿救走了。”
“污衣帮主?”卓亦疏疑道。
韦兰点了点头,又道:“就是因为有污衣帮相助,王少伯才得以隐于市井,我们这才寻不到他。”
“你们既然有安禄山的势力做支撑,还有找不到人的道理?”说这话的却是李太白。
韦兰却道:“这里不是安大人的势力范围。”
李太白闻言恍然,便即说道:“安禄山身兼数处节度使之职,但都在幽州一带,距离这里颇远,势力范围的确达不到。”
“当初王少伯与我书信联系,最后一封信中曾提到过事有意外,安禄山的两个心腹突然出现。”秦问情说道:“在那之后就再没收到过王少伯的书信。”
卓亦疏又开口道:“刚才我说了,你和韦芝两个人中,我今天一定要杀一个,现在就看你要不要说出韦芝在哪了。”
韦兰听后眼现一丝犹豫之色,但此时左肋处的伤口传来剧痛之感,似乎在拉近他与死亡的距离,这让韦兰顿觉惶恐,是以稍作思村后便道:“他在五龙祠中,我二人约定他在那里接应我,我来劫走秦问情。”
卓亦疏听后轻笑一声,也不愿再理会韦兰,而是转头对李太白说道:“我和韦芝之间尚有恩怨未了,当初也是他二人行刺左相,今天既然在这遇见了,那我就断然没有视而不见的道理。”
李太白道:“我与你一起去吧。”
卓亦疏却道:“我一个人就够了,足能对付。”
说完这话,卓亦疏便即纵身而去,几个起落后便不见了踪迹。
卓亦疏初来武当山,本来也不认得五龙祠的所在,幸而在进武当山时李太白曾提及过五龙祠,并且说了个大概的方位,卓亦疏凭借与此一路寻去。
待天色晚时,卓亦疏终是来到了五龙祠。
五龙祠的名气很大,是因为此乃太宗帝李世民敕命所建,当初太宗帝诏武当节度使姚简在武当山祈雨而应,是以建此五龙祠。
当卓亦疏赶到五龙祠时,韦芝正在房中坐立不安,因为韦兰去了这么久都没回来,只怕是有了差池,韦芝心中暗道:那秦问情是个不懂武功的弱女子,要想擒住她应是易如反掌才是。
正在韦芝惴惴不安时,却忽听得卓亦疏的声音传来。
卓亦疏喝到:“韦芝,你可还记得我?”
韦芝大惊,提着长剑迈步而出,却见卓亦疏立于院中。
“是你!”韦芝的语气中满是不可思议。
“在长安时你从我面前拿走了三庶人案的罪证。”卓亦疏轻笑道:“今日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在我剑下逃出生天。”
当初皇甫惟明委托卓亦疏将三庶人案的罪证交给李适之,后来却被韦家兄弟二人夺走,虽然当时这份罪证已经在李适之的手上了,但卓亦疏仍觉此事与自己有关,所以今日特来了结。
韦芝见卓亦疏到了,便知韦兰定然是把事情办砸了,当即心中也起怒意,竟率先纵剑而上。
卓亦疏大喝一声‘来得好’,旋即横剑相迎。
只一交手,韦芝便惊觉卓亦疏的武功已经今非昔比,自己竟然已不是对手,眼见于此,韦芝便心生退意,想要遁逃,可灵犀剑法巧捷万端,一旦陷入其中岂是说走就能走的,韦芝进退不得,最后只能束手就擒。
卓亦疏打败韦芝,便即说道:“我说了,今天你和韦兰之间,我一定要杀一个。”
卓亦疏说完这话便要抬剑而起,韦芝眼见卓亦疏动了杀意,当即忙道:“且慢,我还有话说。”
卓亦疏轻笑道:“你要说什么?”
韦芝道:“黎清让,她现在有危险,我知道她在哪。”
听的此话,卓亦疏当即眉头一皱。
韦芝见此赶忙又道:“我知道黎清让是你表姐,你师父明无为已经统领了整个歃血盟。”
卓亦疏寒声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说了你别杀我。”
卓亦疏冷冷的道:“那要看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了。”
韦芝赶紧说道:“我是听明无为和安禄山说的。”
“他们两个?”卓亦疏疑道。
韦芝又道:“他们两个现在关系很好,一起图谋大事,但因为当初你在长安时是明无为徒弟的身份,所以安禄山方才向明无为问起你,明无为向他说了你的身世。”
卓亦疏冷笑道:“他说没说是他杀了我父亲?”
此话一出,韦芝却是一愣,旋即说道:“没有,明无为说是你父亲要害他,后来被滕凌霄识破,你父....不,令尊畏罪自杀,但明无为顾忌同门之谊,所以将你抚养成人,只不过你长大后知道了其中缘由,不但不感恩反而仇视明无为,恩将仇报,是以明无为将你逐出了师门,可你毕竟与他师徒一场,所以明无为没有把这件事告知江湖。”
卓亦疏越听越怒,明无为竟然如此颠倒是非,卓亦疏只觉得气血上涌,手中的饮怨剑似乎也在颤鸣。
韦芝看着发怒的卓亦疏,却是一动都不敢动。
良久以后,卓亦疏方才又道:“我表姐现在何处?”
“黎大小姐在邓州。”韦芝说道:“清涛门,这是个小门派,一心想要依附朝中贵人,我和韦兰擒捉王少伯时曾到过邓州,清涛门的掌门人知道我们是安禄山的人,所以不停的巴结我们。清涛门的掌门叫吕通,他抢了许多美貌女子,为的是进献给朝中权贵,而这次他竟将黎大小姐捉住了,后来知道了黎大小姐的身份,吕通就害怕了,凭清涛门根本得罪不起长离山庄,所以他放也不敢放、留也不敢留,正在左右为难的时候我们来了,所以吕通就想把黎大小姐献给安禄山,长离山庄再强也不敢找安禄山要人,而有了安禄山的庇护,吕通自己也能保住性命了,不至于被长离山庄一举屠灭。”
“我表姐还在邓州?”卓亦疏冷声问道:“没被你们送往安禄山处?”
“没有没有。”韦芝赶紧说道:“本来是想这次擒住了秦问情以后捉住王少伯,将王少伯等人和黎大小姐一起交给安禄山。”
卓亦疏冷冷的盯着韦芝,韦芝吓得浑身颤抖,良久以后,卓亦疏又道:“这件事我怎么没听韦兰说起?”
“韦兰也知道清涛门捉了长离庄主的女儿,但他不知道黎清让是你的表姐。这件事是我在安禄山和明无为谈话时无意听到的,韦兰并不知道。”韦芝怕卓亦疏不信,赶紧又加了一句:“安禄山和明无为相见是一件极其隐秘的事,他们两个似乎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所以韦兰不但不知道这件事,他甚至不知道安禄山和明无为见过面,我是觉得贸然说出去有害无益,所以从未对韦兰提起过。”
如此说来,韦兰并不知道卓亦疏的身世,所以才始终没有提起。
“我今天不杀你,但你和韦兰的命都记在我这了。”卓亦疏说道:“下次再见面我就要了你们的命,滚。”
韦芝听了这话如蒙大赦,赶忙逃离此处。
韦芝刚一离开,李太白恰好到了,随他一起的还有秦问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