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充斩钉截铁的说了一个字:“等!”
苏文茫然问道:“等?等什么?”
“等太子自取灭亡!”
“此话怎解?”
“正所谓一动不如一静!就眼下这种形势,你觉得太子、皇后以及文武百官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做?”
“会自然而然的以为皇上病重,甚至……然后想方设法来甘泉宫一探究竟!”
“甘泉宫既已封锁,消息传不出去,他们也进不来,又会如何?”
“江山不可一日无主,迟迟打探不到皇上的消息,只怕太子会以储君的威望振臂一呼,硬闯甘泉宫!到那时……我等岂不成了瓮中之鳖?”苏文突然意识到自己命悬一线。
“就是要置之死地而后生!怕只怕太子没这胆量!”江充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看到苏文焦虑不安,解释道:“苏公公不必惊慌!一切尽在掌控之中!太子用巫蛊之术诅咒皇上,导致皇上气血攻心、一病不起,倘若此时,太子再有所行动,皇上醒来,会作何想法?”
“……东窗事发……起兵谋逆!”苏文恍然大悟。
不得不说,江充运筹帷幄确实难有敌手,把一切算计的恰到好处,只是忽略了“月盈则亏、水满则溢,盛极必损、慧极必伤”的道理,没能提前给自己算计一下,功成行满能否全身而退。
“太子府搜出巫蛊赃物”“甘泉宫急召太医并全面戒严”“皇后派人前去问安无功而返”“太子亲自前往吃了闭门羹”……
一日之内接连发生了这么多摸不着头脑的事情,消息不胫而走,让人浮想联翩,整个长安城瞬间陷入迷雾之中,各方势力审时度势、蓄势待发。
第二日,太子忧虑忡忡的领朝议政,文武百官满心惶惶的应付对策,除了几个心知肚明的反太子派,其他人都被蒙在鼓里,把发生的事情前后串联在一起,得出基本一致的推测:武帝病危甚至已经薨逝,江充封锁消息秘而不发,目的是阻止太子登基,而他这样做极有可能是要扶立幼主,也就是正在甘泉宫陪伴圣驾的六皇子,至于是武帝留下了诏书,还是江充恣意妄为,就不得而知了。
但是毕竟没有明确的消息说武帝已经薨逝,谁都不敢在朝堂上公开议论此事,否则是要诛九族的。于是,下朝后,几个位高权重的忠勇之臣尾随太子而去,私下商讨。
上官桀最先忍不住开口:“太子殿下,恕臣鲁莽,就有话直说了!当年,秦始皇东巡途中薨逝,中车府令赵高封锁消息、秘不发丧,与李斯篡改遗诏,赐死长子扶苏,改立幼子胡亥继位,导致秦朝二世而亡!眼下,皇上身在甘泉宫生死未卜,陪伴圣驾的是赵婕妤和六皇子殿下,江充、苏文这两个奸诈之徒,一向忌惮太子殿下,大有故技重施之意,还望太子殿下早做打算,只要您一声令下,臣愿身先士卒,万死不辞!”
“上官大人言重了,本宫明白你的心意,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贸然行动,再等等!”显然太子不是没有打算,毕竟诚惶诚恐的等待了大半生。
“太子殿下说的是,倘若皇上真有不测,甘泉宫迟早是要传出消息的,只要稳住皇城,江充再怎么奸邪,也没有能力左右乾坤,但若只是虚惊一场,在这个节骨眼上,太子殿下尚未洗脱巫蛊冤情,再做任何举动,都有逼宫的嫌疑,我等死不足惜,可太子殿下万万不能留给后世话柄啊!”霍光总是思虑周祥。
上官桀对此嗤之以鼻:“哼!但凡学到去病万分之一的魄力,也不至于如此畏畏缩缩!”
上官桀与霍光的争端,一向仅限于脾气不同导致的政见不合,往往只是各抒己见、点到为止,少有这种夹枪带棒的人身攻击,何况已经结为儿女亲家。在场的人都看得出,事关太子安危,上官桀是真的沉不住气了,而他之所以拿霍去病怒怼霍光,其中自有一番渊源,这要从平阳公主府的卫氏一族说起。
武帝的胞姐信阳公主,下嫁开国功臣曹参的曾孙平阳侯曹寿,所以又称平阳公主。平阳公主府里,有一个婢女嫁给了一个姓卫的仆从,生下三女一男:长女卫君孺,次女卫少儿,三女卫子夫,独子卫青。
一次,武帝应平阳公主之邀到府中做客,在平阳公主的安排下,身为歌姬的卫子夫得到武帝的宠幸,后来入宫封为夫人,生下皇长子刘据,这对母子便是当今的皇后和太子。从此,卫氏一族因此飞黄腾达。
卫青领兵出征,无往不胜,官至大司马大将军。平阳侯曹寿去世后,平阳公主改嫁汝阴侯夏侯颇。汝阴侯夏侯颇去世后,平阳公主改嫁卫青。武帝的胞姐嫁给了卫青,卫青的胞姐嫁给了武帝,武帝和卫青相互之间,既是姐夫又是小舅子。
卫君孺被赐婚嫁给公孙贺,贵为丞相夫人。
可惜,不久之前因巫蛊之事,公孙氏灭族,卫氏仅剩卫青幼子卫登,贬为庶人。
卫少儿与小吏霍仲孺私通,生下一子,就是霍去病。后来,霍仲孺另娶妻生子,和卫少儿不再来往,卫少儿抑郁而终。霍去病在皇后和丞相夫人两个姨母的照顾下长大,并跟随舅父卫青征战沙场,立下赫赫战功,官至骠骑将军,封冠军侯。
霍去病在一次出击匈奴的途中,与父亲相认,为其置办田地房屋、购买奴婢仆从。凯旋归来时,再次拜访,并将十多岁的同父异母弟弟带到长安城。这个孩子在霍去病的亲自教养之下,小小年纪开始踏足官场,先任郎官,再迁侍中,他,就是霍光。几年后,霍去病不幸英年早逝,霍光独自担起霍家的门楣,并升任奉车都尉,如今官至光禄大夫。
因为感念兄长恩德,生怕辱没家门名声,霍光素来行事谨小慎微,丝毫没有霍去病雷厉风行的武将作风和纵横捭阖的英雄气概。而这,正是上官桀不喜欢他的的症结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