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我的起床气还是挺大的。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开了门,眯着眼睛瞅了过去。
米淑跟平村的一众村民站在村口,严严实实地堵住了进村的唯一一条大路。在他们面前的,是一辆有些生锈的巨型挖掘机。里边儿有个驾驶,旁边还站着几个戴着安全帽,手拿铁棍的壮年男子。
而那“咄咄咄”的声音,正是由那挖掘机发出的。
什么情况?
我找了块碎布,掩住了口鼻,走了过去。
离人群还有十几来步,我便已经听到了众人骂骂咧咧的声音。
“你们让不让?这可是龙腾集团要拆的地方,你们还敢拦着?”
“又不是不给你们钱,这么拼命拦着做什么?”
“不让,这里不许拆!我们大伙儿在这住了一辈子了,这份感情怎么能用金钱计量?”
“不许拆,不许拆!”
“你们要想拆,就先从我身上踩过去!”
我大概明白了事情的起因。走到米淑身边,悄悄地拉了拉她的衣袖。
她回过头来,看着我,一脸疑惑。
我说:“这些家伙是拆迁队的么?”
她点了点头,在我掌心写着:“他们良心很坏,不能让他们把这里拆了。”
我说:“怎么坏了?”
她写:“前些日子他们就来闹过一次了。老人们跟他们商谈价格,他们却只给每户人家一万块。然后谈崩了,就成了现在这样。”
我说:“一万块?他们当是打发叫花子么?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我情绪有些激动,这句话的声音大了许多。被那个坐在挖掘机里边儿的拆迁队头头给听了去。
他取下安全帽,从挖掘机上跳了下来。指着我,张口就骂:“你他妈的给老子滚出来!”
众村民一愣,米淑一愣,我也是一愣。
我瞅了瞅旁边,指了指自己,又看了看那拆迁队的头头。
拆迁队的头头一脸不屑,脾气也是十分暴躁,说:“就是你,滚出来!”
指着我鼻子骂我?我又不是泥菩萨,哪来这么好的脾气?
我的眼里窜出几抹火舌,这时候可不能怂,抬腿向他走了过去。
我说:“叫我做什么?”
他瞥了我一眼,冷哼一声,说:“你刚才在瞎掰什么?一万块还不够么?你们这的房子值得了一万块?”
我说:“要不,我给你一万块,你给我修个出来?”
他挑着嘴角,上下打量着我,轻笑一声,似乎是吃定了我没有一万块,便说:“行啊,你倒是拿钱出来,我保准儿给你修一个一模一样的,怕就怕你拿不出来。”
我说:“支持微信转账么?我可不像你,土得内外兼修。”
他拿出手机,进了微信的扫码界面,趾高气扬地说:“扫啊。”
我举起手机,扫了他的二维码,给他转了一万块过去。
“收到转账,一万块。”
不仅是他,就连他的小弟,一旁的村民,还有米淑,都愣了下来。
我瞧着他这张已经憋成了猪肝色大肥脸,心里莫名一阵舒畅,说:“钱我给你了,还不快去修?难道还要我来催你?”
他一时语塞,瞪了我好一会儿,才说:“你小子有种。兄弟们,咱先撤。”
我脸色一变,向前跨上一步,挡在了包工头身前。
他脚步一顿,看着我,说:“你要做什么?”
我说:“拿了我的钱,不办事?要么给我修一间屋子出来,要么把钱吐出来。”
他啐了一口,说:“他妈的,算你狠。”
一万块转了回来。
他回到了挖机上,带着一票小弟,灰溜溜地走了。
米淑跟平村的众村民都向我投来了感激的目光。
我挠了挠头,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
不过,总感觉这包工头不会就此罢休。隐隐有些不安。
直到中午,我跟米淑才把一切事务处理完毕。准备离开村子,赶去建宁。
众村民在村口给我们送行,每人都给我们送了些路上可以吃的东西,有糯米糍、绿豆糕、咸鸭蛋。
我们一一接过,转身朝村民们挥了挥手,便欲离去。
才走没几步,我又听见了早上那熟悉的“咄咄咄”声。
那拆迁队的头头又带着一票小弟赶了过来,人数比早上要多了几倍,看来要打算强拆了。
真是阴魂不散。
我把糯米糍、绿豆糕跟咸鸭蛋先暂时交给了米淑,让她先回村子。我自个儿则挡在村口,盯着浩浩荡荡走来的拆迁队,思索着对策。
不得不说,心里还是挺虚的。
手机震响,是头儿发来的信息。
耳听八方说:“新快件来了。收件人:陈钧,收货地址:面前的那座挖掘机里。”
这个信息对于我来说,就像是一根救命的稻草。我抓住了这根稻草,不退反进,走到了挖掘机面前,扬了扬手中的快件,说:“陈钧,你的快递。”
陈钧虽然抱着强拆的念头,但也不想闹出人命。便停下了挖掘机,跳了下来,抢过了我手中的快件,又瞪了我一眼,说:“你小子耍什么花招?我跟你讲,今儿这村子我是非拆不可了,不然我手下的这些兄弟们可都没饭吃了,知道么?”
我瞅了一眼他手下的那些兄弟们,个个凶神恶煞。哪像是来拆房的?明明就像是来砍人的。
我虽然傲气,但也不至于没有一丁点儿眼力见,便说:“你先拆开快递看看。讲道理,如果你真执意要拆,我这势单力薄的,也拦不住你。”
陈钧哼了一声,嚣张气焰倒是消了许多。低下脑袋,当着我的面拆起快件来。
里面是一叠照片。
他看到这叠照片,脸色突变,双手不自禁地发起抖来。肥脸上瞬间渗满冷汗,嘴唇也在刹那间变得苍白无比。
我感到好奇,凑过去瞧了几眼,也被吓得不轻。
原来,原来奸污褚婷并把她杀害的人,是他。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把这叠照片塞回了快件纸盒里。捧着快件,瑟瑟发抖,再也没了所谓的嚣张气焰,只剩下了心惊胆战。
他看着我,上下齿连连打架,说:“这些照片你是怎么来的?是谁要你送的?”
我心里除了震惊,还有惊喜。看来这封快件直接捏住了陈钧的死穴,便说:“对不起,我保密。如果你不想进局子,那就按我说的做。我既然有本事拿到这些照片,自然有本事散播出去,你别想着杀我,我可没你这么蠢。”
陈钧瞪了我一眼,肥脸剧颤,但仅是一瞬,眸中凶光便黯了下去。叹了口气,说:“我算是栽在你手里了。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我一下轻松了起来,说:“两个忙,对你来说都很简单。一,加大平村的拆迁赔偿。二,送我们去建宁。”说完,对站在村口的米淑招了招手。
米淑迈着小碎步跑了过来,一手提着糯米糍跟绿豆糕,一手则提着一篮子咸鸭蛋。俏脸儿已被毒辣的阳光晒得绯红,气喘吁吁,胸脯有规律地起伏着。
我接过了她手里的东西,柔声说:“我们走吧,平村不会有事了。”
她空出手来,擦去了脸上的汗渍,暖暖一笑,两只小酒窝浅浅浮现,很是撩人。
陈钧本想多看她几眼,却被我横了一眼,只得哀声叹了口气,说:“我先送你们去车站吧。拆迁补贴的话,我就自个儿掏腰包吧。总不能因为自个儿犯的错,而害得兄弟们一起丢了饭碗,唉。”
我笑了笑,心想:“头儿真是神通广大,感觉世上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儿。他不会是个神仙吧?看他每次发的红包,都不像是能用钱买到的东西。”
手机震响,是头儿发来的信息。
耳听八方说:“你小子可以哈,昨儿跟你提过的事情,今儿便能熟练使用了。”然后发了个红包。
我说:“过奖过奖,还是头儿教得好。”拆开红包,这次的奖励比较平庸。
两万块钱。
我把两万块钱提现到了银行卡里。
有点儿奇怪,为什么我的银行卡还没有被冻结?按照孙清竹说的,我应当会被全国通缉,怎的还有着自由提现的权利?
头儿又发来了一条信息。
耳听八方说:“不要纠结银行卡这个问题了。在你加入我们公司的时候,你的银行卡就已经被我们强制绑定在了六界银行上,人间界的银行对你的卡起不到任何限制的,你就放心吧。”
我心里大喜,说:“六界速递,六界银行。头儿,你们不会是神仙吧?那我以后有没有机会跟你们一样?”
耳听八方说:“天机不可泄露,你自个儿慢慢领悟去吧,哈哈哈。好好替我们送快递,不会亏待了你。”
我说:“好嘞,好嘞!”
新黔高铁站离黔镇约莫五十公里,陈钧把我跟米淑送到了这儿。
我记下了陈钧的手机号码,没有收到他的什么委托。便拉着米淑,去售票口买了两张通往建宁的高铁票。
奇怪了,我不是被黔镇通缉么?怎么买票不受限制?所谓的龙腾集团也不过如此嘛。
手机震响,是头儿发来的信息。
耳听八方说:“你的线上通缉范围仅限于黔镇内。龙腾集团对你发的通缉令虽然覆盖全国,但却是地下通缉,不会升到明面儿上,明白?”
我说:“原来如此,明白了。”
我们在候车大厅等了一会儿,便听到了检票广播。
我俩对视一眼,笑了笑,不自禁地牵起了手,向检票口走去。
烟圈杳杳,陈钧吐出最后一口香烟,拿着票,也通过了检票口。
他也要去建宁?
陈钧通过了检票口后,一位穿着制服的警察突然站了起来。
他的手,在腰间的枪袋里摸来摸去,神色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