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八日,星期二,国庆长假后上班的第一天。
国庆前一晚开始,连续热了一个多月的庆州开始下雨。一开始的几天是间或的大暴雨,再之后淅淅沥沥的小雨,缠绵着一直不肯离去。
七天的长假过去,气温已经降到二十度,清爽宜人,让这城市终于有了点秋天的感觉。
就是因为缠绵的雨和突如其来的工作,何莞尔这个长假,几乎都是窝在家里啃资料的状态,连带含章去吃遍庆州前十名苍蝇馆子的计划都没有来得及实施。
长假结束,桐城路桥案件调查正式开始。
何莞尔七点过就赶到桐城路桥的办公场所桐城大厦,发下参与行动的果然只有一辆车和三个人——林枫、陈清,以及何莞尔自己。
此时,她和林枫站在桐城大厦对面的便利店门口,隔着一条街监视着大厦门口。
半小时前,陈清换上了大楼保洁的衣服乔装进去安置监听器——也就是林枫正在和何莞尔炫耀的东西。
“这东西体积又小又抗噪抗干扰,别的部门很难申请到。”林枫心情不错。
“这不合规矩吧?”何莞尔瞄了眼他手心里豆子大的东西,“莫春山还不是犯罪嫌疑人,你们就要在人家办公室里装监听设备?”
林枫挠挠脑袋:“头儿请示上边特批了的,我们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要知道莫春山还有政协委员的身份,不能拿人问话也不好打草惊蛇,只好如此了。”
何莞尔想了想,也能理解。
庆州今年的头号工程,一旦出了岔子只怕各路大小领导都会被一撸到底,怪不得特事特办开了个口子。再说,这在新刑诉法里,也算不得违法了。
几分钟后,陈清回来了。她穿着大楼物管淡绿的衣服走过来,步履匆匆,面色有些发白。
何莞尔眉心微蹙,看起来,事情好像不那么顺利。
果然,陈清走到他们面前,神色焦灼:“我……我……”
林枫骤然间紧张起来:“怎么了快说!”
她摊开手,手心里躺着那个刚才被林枫夸到天上去的监听器。
林枫眉头锁得紧紧:“每周第一个工作日早上八点桐城大楼开始打扫卫生,莫春山的办公室也会在那时候开门,这是我们送东西进去的唯一机会。怎么,你没进去?”
陈清摇头,忽然眼眶里有眼泪打转:“莫……莫春山的办公室里有摄像头,我进去了看了圈马上就出来了,恐怕、恐怕……”
她话不完整,何莞尔立刻明白陈清是怕自己已经暴露打草惊蛇。
“莫春山之前用了些手段清理公司里的反对派,大概是怕有人在他办公室里动手脚,所以自己安了个摄像头,放心,并是不针对这次的调查。”何莞尔言简意赅地解释着。
林枫则一拍脑袋,有点懊恼:“准备工作没做足,看来今天没戏。”
何莞尔环视一圈。
快要八点半,上班的人已陆陆续续到来,桐城大厦周边渐渐热闹。如果再不混进去,人多眼杂的时候更不好下手。
何莞尔掏出手机打开一个app看了半分钟不到,问了扯清摄像头的位置后,一把抓过监听器捏在手心里,声音稳稳的:“我去!”
几分钟后,何莞尔出现在了桐城大厦一楼的前台旁边。
情况有点不妙——陈清刚才进大楼的时候前台还没上班,然而这时候前台却站着两个女孩。
何莞尔捏了捏手心。
像她这样高个子又个人特质明显的人,自然会被第一时间发现不是公司的人。不过,还好她早就准备。
眼看着前台的视线开始聚焦在她身上,何莞尔主动走上去,微笑着问:“您好,我今天来应聘工程资料员,请问人事部哪边走?”
听到是来应聘的,前台的姑娘疑惑尽去,立马露出职业的微笑:“在十一楼,不过我们公司九点上班,你只好等一会儿了。”
“谢谢。”何莞尔抿着唇道谢,小指挑起一缕的长发撩到耳朵后,朝着电梯的位置走去。
建筑公司里资料员属于相对不稳定的职业,流动性强几乎一直在源源不断地招聘,她刚才临时抱佛脚看一眼桐城路桥的招聘广告,果然蒙混过关。
身后有人小声嘟囔:“这么漂亮跑来应聘什么资料员?找个有钱人嫁了不更好?”
“小声点,人家还没走远……”
何莞尔淡定地忽略前台女孩的窃窃私语,安静地等着电梯。
还不到八点半,楼里的人不算多,和她一起进电梯的人一个在七楼下,一个在九楼下,看到她按的第十一层也都没多在意。
等电梯里只剩她一个人时,何莞尔迅速按下了十二楼。十几秒后,电梯顺利到达莫春山所在的顶楼。
陈清说了,莫春山的办公室很显眼,大楼正中最大的那间就是。何莞尔顺利地找到了正确的位置,果然,办公室的门半掩着,里面有保洁正在打扫卫生。
从何莞尔的角度看过去,办公室是灰和黑的冷色调,中央有一张巨大的办公桌,办公桌背后是几乎整整一面墙的书。至于差点让刚才陈清暴露的摄像头安在书柜的一角,不那么显眼几乎和书柜融为了一体。
还好陈清够警醒,要么贸贸然闯进去放了监听器就走,必然会被发现。
但现在又该怎么样不露痕迹地将监听器装上去呢?倒是可以随意扔在地面或者角落,只怕一打扫卫生就会被扫地出门。
要找个合适又隐蔽的地点放下去,也就意味着必须进门。
何莞尔思忖几秒,视线落在办公桌面上,有了打算。
阿姨打扫卫生完毕出来,刚要关门就看到身后立着的何莞尔。
何莞尔递了一小把被透明胶带缠住的铅笔过去,脸上带着点讨好:“麻烦您把这个放到莫总桌面的笔筒里。”
保洁阿姨狐疑地看了她几眼:“自己放啊。”
何莞尔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高跟鞋,面露难色:“孟总上周就吩咐过的,我趁着还没上班赶紧送上来。您刚拖完的地还打了蜡,我这鞋子不好踩进去的。”
孟总是指孟千阳,这几天的功课做下来,何莞尔知道涉及到莫春山办公室的内务,都是孟千阳在处理,而这个人作为莫春山的亲信,公司的职员都会很给面子地叫一声孟总。
阿姨显然有些不高兴,嘟囔了几句,不过终究还是拿着笔进去,放在了桌面的笔筒里面。看了眼,她又扯开松松缠在铅笔最外面的一圈透明胶,任由铅笔散开。
听到轻粘在一把铅笔最中间的监听器落在笔筒底部的细碎声音,何莞尔微笑着和保洁阿姨道谢,半分钟后再次回到了电梯前。
虽然还是有瑕疵,不过这公司上千的员工,她短短几分钟的行动应该不那么引人注意。而她刚才和保洁阿姨对话时,也刚好站在摄像头看不到的死角。
只要莫春山没有时不时把笔筒里的笔全部倒出来清理的习惯,那这个监听器,暂时就在桌子上生了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