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愚汇报里说了c2标段面临的问题，其中包括资金压力大、工期紧、质量要求高以及临时换领导等等，并没有“涉嫌犯罪”这一条。

而“清者自清”这个词，和安若愚以及项目面临的困难，真的是一点都不搭。相反，和莫春山被匿名举报是诈骗犯、桐城路桥涉嫌经济犯罪的事，倒是有了那么一丝的联系。

“我本以为这只是他无意中用错了词而已，但是结合他后来的表态，就更显得里面有玄机。

安若愚说，保证一星期处理好c2标段工亡家属闹事的事，还说之前处理不好是因为律师要求的赔偿金额太高，还以到政府信访为要挟。问题是，据我所知家属根本就没有委派律师，反而是有个律师打电话去煽动家属闹事。安若愚不可能和对方律师接触过却说这样的话，如果不是他有鬼，就是他安排处理这件事的人有鬼。”

林枫微笑道：“你的判断没有错，安若愚这个人，的确有些问题。”

说着，他拿过一叠资料，说：“看看吧，这是根据你今天所说的线索查到的东西。”

何莞尔放下手里的调羹，接过资料看了眼，面露诧异：“这是……”

“这就是那个给工亡人员家属打电话胡说八道的律师的基本身份资料，”林枫扬了扬眉，“看出来了吗？哪里不对？”

何莞尔直接指着籍贯那一栏：“他和安若愚是老乡。”

林枫点头：“对，他们都是西川省安平市人，而且，他们的出生地，还在同一个地级市的同一个区。”

“哪里会有这么巧，”何莞尔抿嘴，“他们有很大概率是认识的。”

有证据映证她关于安若愚的推断，她心里轻松了些，舀了勺热粥放进嘴里，忽然察觉味道不对。

她看了眼手里的调羹，面色微变：“这是什么？”

“猪肝粥啊，隔壁街茶餐厅出品，很有名的。”林枫回答，“放久了味道不太好吧？”

他还没说完，便看到何莞尔捂着嘴冲出门。

几分钟后，何莞尔回来，面色不大好，头发上也沾了水渍。

“你没事吧？”林枫有些担心，又有些自责，“是不是因为猪肝太腥了？要不我给你买新鲜的去？”

何莞尔摇了摇头，勉强一笑：“不是，是我胃不太舒服。”

粥被林枫拿出去倒掉了，回来后，他们继续讨论案情。

“如果说安若愚就是举报人，我大概能推测出他这样做的目的——举报内环路融资涉嫌犯罪，让警方介入调查工程，可以让本来就有重病的陈经理扛不住压力住院，给他自己创造机会；再者，桐城路桥这潭水太深，在莫春山的弹压下才能勉强不翻船，给公司制造点麻烦，更方便他乱中取胜。”

何莞尔说着，语气轻松。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说的有道理。只是为什么举报里会涉及到卓安然这个名字，何莞尔一直推断不出来

不过也不需要她在这里空想，只要能有足够的理由盘问安若愚，自然水落石出。

她可不相信一个长期坐办公室的高级工程师，能扛过经侦队里审讯专家老辣的讯问。

林枫没有马上回答，皱着眉头想了一阵，说：“可如果这样的理由放在其他人的身上，也完全说得通啊！”

他挠了挠头，说：“比如那个许经理，举报内环路工程就是不满意被占用太多的公司资源；举报莫春山，是因为莫春山这个空降的董事长，和他们不是一条船上的人。”

说着，惋惜地摇了摇头：“总之，靠着目前我们主观臆想来的东西，还没办法有足够的理由说服队里立案、询问，更害怕打草惊蛇。要知道，如果没有足够证据将莫春山一起控制了，一旦我们单独传讯安若愚，莫春山知情后必然会第一时间毁灭证据，以他对资本操作的熟悉程度，我只怕……”

林枫没有说完，何莞尔却能理解到他的顾虑。

莫春山毕竟是有特殊身份的人，没有真凭实据就去动他的项目经理，必然引起强烈的反弹，何况这个工程还是上面重点关注的。

林枫说得对，必须得万无一失，必须要谨慎。

林枫观察到何莞尔眼里失望的神色，安慰她：“没关系，还有时间，今天的收获已经很不错了，至少初步锁定了举报人。下一步我们再仔细研究下安若愚这个人，应该会有收获。”

何莞尔眼睛亮了亮。

也对，安若愚的情况他们掌握得还不多，如果排查一下他个人背景、工作经历什么的，也许会对他的动机又更为精准的分析。

她马上向林枫求助：“师兄，我记得你有提过前期收集了桐城路桥所有高层、中层的个人资料，包括家庭、学历、工作经历等。今晚能不能把安若愚的找出来，我想好好研究一下这个人的背景。”

她顿了顿，马上补充道：“另外，还有关于安若愚当年那个出了问题的项目，我也想了解一些相关情况。”

林枫看了眼手机——已经快两点。

他嘴角抽搐：“一定得今晚找吗？你就不知道累吗？”

何莞尔略有些抱歉：“我想趁着有精力也有点灵感，赶快搞定这件事，时间不等人的。”

林枫说不出反对，只好苦着脸去找她需要的东西。

十几分钟后，他从隔壁办公室抱来一摞资料，说：“能找到的就是这些了，你先研究研究吧。”

何莞尔道了谢，忙不迭拿起资料翻看起来，忽然意识到实在太晚，于是征求林枫的意见：“我能拿回家吗？要是在这里看，只怕你也下不了班。”

林枫听得直呲牙：“你该不是打算今晚通宵看吧？何记者，何莞尔，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听他半是责骂半是担心的语气，何莞尔抱紧了资料，小声地回答：“好的，我明天再看。”

大门口，送了何莞尔上出租，林枫看着渐渐远去的车，默默记下了车牌号码，很有些唏嘘。

何莞尔这架势，比他这个正儿八经的警察，还要用心投入。

其实早在大学时候他就知道，这妹子又认真又拼，当年公大在庆州全市只招三个女生，她上了，还读了王牌专业侦查学；入学后专业年年第一不说，格斗课这个女生传统弱势项目也丝毫不放松。

一开始他对何莞尔明明可以靠颜值就过得轻松、却偏偏走一条外人看来格外艰辛的举动不那么理解，直到后来回到庆州，渐渐了解到她家里的事，不理解渐渐变为了钦佩。

听说她本来打算报考首都外国语大学，高考前一个月，她父亲因为追捕逃犯殉职，她便义无反顾地将志愿改为了警校，凭着女承父业的执念，成就了公大美貌智慧武力并重的女神级别人物。

这一路走来实在不容易，只可惜，天不遂人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