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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恶魔爱过我 第十三章 从前的自己

左伊早上醒来,环顾房间四下,只觉一切近乎虚幻的不真实。

她习惯了早起,纵然昨晚半夜后才上了床、又一直辗转反侧地睡不踏实,可一到了时间点,总能不由自主地被生物钟给催醒。

她起身下床,推开落地窗走到阳台上。

窗外景致一如从前,一边临着泳池的末端,另一边则是通往正门的白石小径。

开阔的花园之中,常青的草木葱葱郁郁,缝隙间依稀可见远处的白色院墙。白色的石子小径,一直延伸到了院墙那头的水池边。池畔那株高大的凤凰树,枝叶间仿佛还萦绕着清晨的水雾。

左伊站在阳台上出了会儿神,定下心绪,开始弯腰伸展地做起热身运动来。

她从很小的时候就懂得,身处的环境越是恶劣、就越应该注意保持身体健康,方能有实力与逆境斗智斗勇,同时还可以省下看病就医的开销。

在瑞士读书的那几年,她就一直坚持运动,身体也没有出过什么大问题,可一回国遇上了段西泽,就悲催倒霉的接连状况不断……

左伊在阳台上踢腿下腰,蹦蹦跳跳,大口呼吸着早上新鲜的空气。

从前刚搬进段家的时候,因为知道段西泽讨厌自己,平时行动谨小慎微、连大气都不敢出。

为了跑打扰到他,除非段长青也在家,否则她吃饭的时候总会找借口留在房间里刷题,待饭厅里的菜都撤了下去,才悄悄溜进厨房扒几口冷饭。待在房间里的时候,连洗漱、冲厕所都是小心翼翼,生怕弄出些什么动静来……

可现在她再不在乎了。

如果有可能时光穿梭的话,她想回到八年前,告诉那时的自己:别傻不拉叽地觉得只要你费心讨好、每次遇见人家笑得连脸都快僵掉,别人就会意识到你的友善,从而减少对你发自肺腑根深蒂固的厌恶!

俗话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八年前的他,因为觉得她脏,可以把上千块的耳机随手扔掉、可以把她送的生日礼物丢进泳池,八年后的他,也依旧会因为憎恶她,毫不讲理地赶尽杀绝。

左伊锻炼完,进到浴室洗漱了一番。

她从前的这个房间,除了卧室本身的陈设没什么变化以外,浴室里的东西也保持着似乎有人使用的状态。抽屉里整整齐齐摆放着的,除了崭新的洗漱用品之外,居然还有男人用的剃须刀剃须膏什么的。

衣帽间里的柜子里,有她从前穿过的衣服。段家给她买的鞋子和包、还有首饰,也都干净整洁地放在原处。

左伊心里滋味难辨,重重关上衣帽间的门,走出了卧室。

走廊里,一片寂静。

路过段西泽房间门口的时候,她脚步微缓,盯着门把手发了一瞬的呆。

苏璇应该就在里面吧?

如果这个时候她冲进去,拍几张床上艳照什么的,是不是也算有了要挟段西泽的把柄?

左伊下到楼下。

张姐围着围裙,正从厨房出来,瞧见左伊连忙招呼道:“小伊你起来了啊。我这就把早饭端出来。”

说着,转身回了厨房。

左伊跟了进去,“不用,张姐。我有事要出去。”

张姐拾掇着餐具,“有事出去也要先吃了饭啊。你看,都是你从前喜欢吃的。”

她手脚麻利地把粥碗和乘着小菜的碟子往托盘上放着。

左伊犹豫了一下,抬手制止住她,“别麻烦了。”

她拉过一张高脚凳,往流理台边一坐,“我就在这里吃,就像从前那样。”

张姐手中的动作顿了顿,随即赶紧“嗯”了声,把碗碟摆到了左伊面前。

左伊道了声谢,然后埋头吃饭。

张姐站在一旁,拿着厨房用的小毛巾慢慢擦着手,偶尔抬眼望上左伊片刻,心中亦是滋味万千。

半晌,她找着话说:“昨天你是生病了?我瞧西泽急着让老吴把医生请了过来,心里也一阵老担心了。可后来苏小姐来了,说她以前照顾过病人,有经验……我就一直也没帮上什么忙。”

左伊嚼着菜,“嗯”了声,又端起水杯喝了口水,抬头对张姐笑笑,“你女儿还好吧?现在应该快上大学了吧?”

提到女儿,张姐面色松缓下来,点着头、由衷笑道:“对啊,今年上高三了。难为你还记得。”

“你打算让她来a市上大学吗?离你也近些。”

“我倒是想啊,可就不知道她考不考得上。这些年我一直在外面工作,没工夫管过她,她姥姥姥爷也是不管事的,孩子成绩一直不上不下的。她读书要是像你从前那么用功,我还能有点信心……”

这时,保姆宋阿姨拎着菜,从佣人通道推门进到厨房。

她看了眼左伊,也没招呼,放下菜跟张姐交代了几句家务,便又转身离开了。关门的时候,似乎是低低地长叹了一声。

张姐瞅了眼关上的门,手里收拾着菜,一面宽慰左伊道:“你别往心里去。宋阿姨上了年纪,脾气比从前还倔些。再说西泽那么小的时候,他妈妈就抛下他去了澳洲,全靠着宋阿姨照顾他长大,情分不同旁人。不管什么情况,她总归是要站在西泽那边、事事为他的利益考虑的。”

左伊咽下了最后一筷子的饭, 笑了笑,“我能有什么能耐,能伤害到段西泽的利益?”

她站起身,麻利地端着碗碟在水槽里冲了遍水、再逐一放进洗碗机里,关上门,转过身来。

“不管别人怎么想、怎么看我,我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做错过什么。对于段家,我问心无愧。”

说完,走出了厨房。

张姐站在冰箱前,手里端着盒鸡蛋,怔然望向左伊离开的背影。

纤细、挺直,依旧还跟从前的那个少女相差无几。

最初的时候,她跟其他人一样,以为左伊是段长青在国外的朋友的女儿,被父母送回国求学、寄养到了段家。可相处了一段时间以后,发觉这小姑娘没有半点千金小姐做派,进了厨房抢着干活,跟下人们说话也是十分的客气有礼。

那时张姐还在心里慨叹过:看来出国历练过的孩子就是不同啊,至少生活上没那么娇气。可惜自己家的条件有限,不然也想把女儿送出国读书……

可到底是哪一天,她第一次意识到这个身份神秘的寄养女孩,其实比自己那个家境普通、没娘照管的女儿更可怜许多呢?

哦,对了,是在西泽二十岁生日那天 ——

那一天,段长青生意上的朋友,也各自带着儿女上门,为段西泽庆祝生日。年轻人的派对安排在了花园的泳池边,大人们则坐在客厅里喝酒闲聊。段长青的助理冯韬,领着段西泽和左伊过来,跟长辈见面致谢。一时间,各种寒暄奉承此起彼伏,笑语不绝。

张姐指挥着特别雇来的侍应生,把各种不同的酒瓶和酒杯摆上客厅中央的大玻璃茶案上,又打开冰粒桶,为客人的威士忌加着冰。

那日段西泽心情不大好,冷冷淡淡的应付了几句就转身离开了。左伊像一条尾巴似的,低着头远远跟着他,也告辞离去。

客厅里谈笑的声音,瞬时也弱去了几分。

段长青生意上的伙伴、一个姓徐的老总,拢了拢被肥圆的肚子撑开的西服,“老段啊,刚才那个就是上回卞总说的,你从欧洲带回来的小姑娘是吧?你倒也舍得费工夫啊,从那么大老远的地方给弄回来!”

他凑近了段长青些,一双小眼睛精光毕现,笑得促狭,“模样长得确实不错。可能让你下那么大血本,应该还有什么过人之处吧?”

左伊从厨房出来,正打算上楼去拿外套,突然听见书房门响,一转头,见段西泽和几个西装革履的人走了出来。

穿西装的几个人,手里各自拿着文件或者电脑,神色整肃,瞧见左伊望了过来也不敢分神,领头的一位,正冲段西泽说道:“段总放心,我马上就约最大的那几家开发团队见面,确保尽快谈妥合作!”

段西泽在一众人当中,穿得最为休闲,只着一件简简单单的浅灰色衬衫,可占着身材和样貌的优势,偏偏又最为抢眼。

他淡淡地点了下头,“赶紧去办吧。”

部属们告辞离开。

段西泽站在书房门口,视线移向左伊,“吃饭了吗?”

左伊手扶着楼梯栏杆,回视着段西泽,面无表情地“哦”了声。

原来这人早就起来了啊……

她垂下眼,抬脚开始上楼梯,“我要去学校了。”

段西泽跟了过来,步速微急,“你病还没好,不能去学校。”

左伊驻足转身,“你才有病没好!”

两人刚好踩在了上下相连的阶梯上,离的本来就近,再加之身高间的差距亦被缩短了不少,左伊一转身,便堪堪地对上了段西泽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

或许是光线的原因,那双眼,此时眸色深邃,浮泛着一种复杂难辨的情绪,竟意外的显得有几分柔和。

左伊骂出了一半的恶语最终收住,半晌,调整了一下情绪,“我必须回趟学校,有些事情要处理。而且,我总得拿些换洗的衣物吧?”

段西泽亦移开了视线,沉默片刻后,松开了握着楼梯栏杆的手,“我送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