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了。
在这片冰冷昏暗的海底。
霍子渊努力睁开眼睛,仍看不清楚,只有几束极微弱的光从海平面上射下来,到了他这个深度,根本已可忽略不见。
只是,为什么又来了这里?
孤单的,无助的。
以一个类似婴儿的可笑睡姿,被囚禁于这片深海之渊。
周围很安静。
海水浸透了全身,让他感到非常的冷,冷到全身都在发抖。他拼命想逃离,可再怎么挣扎,身子却动也不动。动不了,也喊不出声。
唯一可做的,只有承受。
一分一秒地去承受这烙印入灵魂深处的恐惧,和足以将人凌迟的绝望。
---------------------------------------------------------------------------------------------
“少爷,少爷。”令伯在耳边叫。
霍子渊缓缓打开眼眸。
他的气息犹自紊乱,脸色苍白,额上汗湿一片。
又做了那个梦,梦见自己被沉在海底。
“少爷哪里不舒服?”令伯问。他的语气也和那片海底一样冰凉,看不出什么关心的成分。
“我很好。”霍子渊道,同样不报以任何情绪。
他擦了擦额上的汗,迅速起身。虽然一条腿不方便,但他向来不喜求人,逼着自己将速度练得比常人都快。
“如果有什么问题,最好及时告诉我,这样我好告诉医生,免得耽误。”令伯道。
“我确实很好,只是做了个梦。”
“梦?梦见什么了?”令伯动容道。
“乔新月。”霍子渊淡淡道,“我梦见和她一起在游乐园玩跳楼机。项目太刺激,是不是让你误会了?”
令伯眼睛一亮,向来没有表情的眸中喜光乍现。“少爷梦见和乔新月在一起了?这……这很好啊。”
“既然你也觉得很好,那我今天再去见她如何?”霍子渊凝视着令伯,试探他的反应。“我也觉得虽然才见了一面,但似乎已经……呵呵,爱上她了。”
--------------------------------------------------------------------------------------------
霍子渊今天外出,在白色衬衣外加了米色羊绒衫和浅灰色长款大衣,下面一条版型极好的黑色长裤,简洁的款式、雅致的用色更称得他如玉丰姿,出尘绝世。
乔新月愣了愣。
这样的打扮,同钧霆更无区别。
而且他还笑了,脸色不像昨晚那般臭,清冷的线条顿见柔和。长身玉立,宛若钧霆当年。
“霍子渊?”她怔怔道。
霍子渊微勾起唇角,笑道:“你总算记住了我的名字。不请我进去坐吗?实不相瞒,我这条腿不是很方便,站得久了,其实挺累。”
乔新月这才注意到他拄着一根手杖,而且从进门以来,一直倚着门,似乎是在借力。
“你的腿怎么了?”她问,意识到不礼貌时已收不回来。
“车祸的时候受伤了,小事。新月如果有兴趣,不妨一会儿吃饭的时候,我慢慢讲给你听。”他并未介意,态度温和与昨晚判若两人,“只是现在能走了吗?我怕令伯他不好停车。”
---------------------------------------------------------------------------------------------
乔新月混混沌沌地又上了车。
她觉得这个霍子渊确实是妖孽。昨晚蛮不讲理地朝自己发了一顿火,今天却大言不惭地又来约自己。
笑得毫无芥蒂,翻脸比翻书都快。
“昨天我脾气不好,所以特地请你吃饭赔罪。”霍子渊道。
“不敢。霍先生想骂就骂,想赏就赏,我心脏脆弱,承受不起。”乔新月冷冷讽刺。
“新月要怎么才肯原谅我?还是你其实你从未真的生气?”
霍子渊看了眼在前头开车的令伯,声音低沉柔和,“说起来,我们也不过就昨天第一次相见,可今天你又肯答应赴约,可见并未真的讨厌我。”
乔新月狠狠瞪了他一眼。
霍子渊说的没错。
他虽然有成百上千个缺点,可她对他讨厌不起来。
他和钧霆太像。
一颦一笑都是钧霆的生动表情。人说爱屋及乌,平时在街上,就是看到有人穿了钧霆穿过的衣衫球鞋都要忍不住多看两眼,更何况这个活生生的人。
他无礼也好,温柔也罢,是不是钧霆的兄弟都没关系,自己只是存了个小愿望,希望能再看到他。
看他一眼,想象着那是钧霆。也好。
“新月,给我机会,以后我不会再惹你生气。”霍子渊得寸进尺,轻轻握住她的小手,深情款款道。
乔新月蓦地一寒。
这霍子渊真是够了,是不是独居到神经错乱?一个人唱着独角戏,真以为两人已经情定今生了吗!
她刚想将手抽回,发飙,却觉得手心里被塞进一张纸条,写着:“做戏。”
她疑惑地望向霍子渊,见他仍是神色如常。
“原不原谅,要看你做得怎样。若再像昨晚那样……”乔新月虽不明所以,但还是配合着他。
“放心,我不会。”
车停了,霍子渊先下车,虽腿脚不便,但仍绅士地绕到她这边,亲自替她开门。
“我带新月进去就好,你去外面等我。”餐厅门口,他朝令伯吩咐道。
“少爷尚未痊愈,还是让我在边上伺候得好。”令伯道。
霍子渊立刻将脸板下来,大声道:“我现在要带新月去吃饭,你是觉得我瘸了,连这点都做不好么?”
“不敢。”
“那就去车里等着!吃完了自然会叫你!”霍子渊拉起乔新月,头也不回地朝里走。
--------------------------------------------------------------------------------------------
餐厅奢华高级,食物也美轮美奂。
每张桌子间都留出极大的间距,令客人坐得舒服,还保护了各自交谈时的隐私。
霍子渊依旧绅士,替乔新月倒上红酒,还替她切牛排,温情款款,周到殷勤。
只是他的脸上,仍和昨晚一样,清冷无表情。
“你到底想怎样?”乔新月忍不住道。
“什么怎样?”
“你根本不喜欢我,为什么又要和我约会?只是为了道歉吗?没必要!我们又不是对方的谁,生气又怎样?”
“我并不在乎你生气,可我需要你。”霍子渊抬起头来,望着她道,“我需要你的帮助,让我离开现在住的地方。”
“我帮你?怎么帮?”乔新月有点懵。
昨天去了他家,她心里就大概清楚,霍子渊的家世不仅仅是有钱那么简单,而是处于某个特别的阶层,一个大众根本看不见的顶端。
她不觉得自己这样的女孩能给予他什么帮助。
“我想——和你同居!”霍子渊厚颜无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