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子渊觉得自己有一些变化。
连日来,他吃得很少,晚上也不怎么睡,每天总有大段大段的时间望着窗外发呆。
这样穷心竭力的挖掘并非没有意义,他很明显地觉得自己的脑子越来越清晰,虽然没有出现新的片段,但记忆里模糊的镜头都更加鲜明。
那种感觉就像近视患者佩戴了眼镜,每一个细节都被放大得清清楚楚。他甚至能记起母亲烧水所用水壶的样式,父亲看的报纸上的日期,还有麦片的品牌和包装袋上的文字。
学校那边也是,他清楚想起被同学踩在脚下的草皮,远处教学楼前飘着的国旗,还有大家穿着统一的校服,校服上佩戴的校徽。
校徽上写的是——志明中学。
“新月,新月!”霍子渊兴奋地从房里出来,一把抱住乔新月道:“我想起来了!我的中学,我是志明中学!你听过这个学校没?”
他身上浑然的男性气息立刻将她包裹住,乔新月被他抱得有点窘。两人对视一眼,尴尬了几秒钟。
乔新月捋了捋头发,吸口气道:“志明中学吗?我当然听过,这是本市很好的一个学校呢,百年老校。”
“真的有就好,我还怕是自己走火入魔了。”霍子渊敛了最一开始的兴奋,退后一步,像平常那般淡漠。
他这几日瘦了不少,脸色也不好,但方才展颜一笑,仍是陌上如玉的风华。
乔新月瞧得有些痴,想看又不敢多看,默了一阵道:“你这几天缺眠,既然有了头绪,就早点睡吧。明天我陪你一起去。”
“算了,你还要忙店里。我自己去就好。”他谢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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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新月当然不放心。
志明中学离家里不近,两部地铁还得换一辆公交车,霍子渊腿脚不便,性子更傲,车上没人理他倒也罢了。若有人胆敢给他让个座之类的,八成得跟人吵起来。
乔新月想到这儿又觉得好笑,她觉得自己现在心态简直就跟当妈的一样,动不动为这个熊孩子操心。
她将闹钟调到了六点,想这人嘴上逞强,明天还是陪他去吧。偌大一个校舍,打听事儿的话,还得跑上跑下到处找人,自己能替他跑跑腿也好。
然而,当乔新月六点起来打算去客房叫霍子渊的时候,房间里早就没了人。
霍子渊已经走了,还在桌上留了条,道:“我去母校看看就回,勿念。”
乔新月不做他想,立刻追了出去,然而还没出小区就接到了苏贤翀电话,说霍子渊的身世有了些线索,请她尽快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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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贤翀的口气听起来很犹豫,问他到底有什么问题,他也不直说,只说请她过来再说,还最好一个人过来。
乔新月连地铁都不坐,立刻打车到了警局。
“贤翀,拿到海外档案的权限了?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没有身份记录?”乔新月一口气问道。
房间里只有苏贤翀和他的小尾巴米梅。苏贤翀看了看乔新月,给她看了把椅子,“新月,你别急,先坐。”
“我怎么能不急呢?子渊他这两天为了想起从前的事,都快把自己逼疯了。”
苏贤翀道:“我没查到他的档案,但也算有了些线索。”
“怎么了?”
苏贤翀递了张照片给她。“这个照片上的男人你认得吗?”
乔新月点头,“认得。这个人是子渊的家仆,子渊叫他令伯,但其实是个复姓。”
“令狐羽良?”
“对。”
“既然这样,那我的猜测就没错了。”
他拿出一份档案道,“这个令狐羽良背景可不简单。他今年43岁,毕业于东南大学药理学系,曾获英国剑桥大学生物化学博士学位,现在是中科院院士。”
三句话无疑三个炸雷,把乔新月炸得瞠目结舌。
苏贤翀笑了笑。“很惊讶是吧,我刚晓得的时候也跟你一样。你一定会想,这样一个大有来头的科学家怎么会甘心去做霍子渊的家仆呢?”
乔新月茫然点头,遂道:“不过子渊确实提过,说他车祸一醒来就是在自己家里,全程都是由令伯为他治疗,并未进医院。
如果说令伯有这么深厚的医学背景,那这一点倒解释得通,也吻合了为什么子渊他没有医疗记录。”
苏贤翀道:“没错。但你猜我是在哪里见到这个令狐羽良的吗?昨天的新闻发布会上!这个令狐羽良,他真正的身份是汪氏集团董事长汪九亭妻子、首席科学家郑青鸢的私人助理。”
这下乔新月是彻底懵了。
令伯的神秘身份已经令她大跌眼镜,没想到这个谜团未曾破解,却爆出来一个更大的谜团,无解中的无解。
米梅推了推眼镜,不解道:“做首席的助理,薪水应该比做仆人高得多吧,况且还是大财团老板娘的助理。苏哥哥,这个令狐是很缺钱吗?”
乔新月叹了口气,泄气道:“我本来就只是想弄明白为什么子渊会和钧霆那么像,可现在非但没明白,反而越来越迷糊了。贤翀,你确定查的方向对吗?”
“当然是对的。新月,你猜猜这个郑青鸢是谁?”
乔新月摇头,“我脑袋一团浆糊。你就别卖关子了。”
苏贤翀微微一笑,他为人老实,但一旦涉及到专业领域却显得极为自信,对米梅道:“喏,这就是你爸教我的,在一堆看来杂乱无章的线索背后,必定会有一根线把所有的东西串联在一起。只要抓住这个线头,就能一下解开所有的谜底!”
他望着两人,缓缓道:“郑青鸢虽是一介女流,但在基因改造工程方面有极高的天赋。三十年前,国内的生物基因学圈子里,有两个最年轻却最顶尖的人物,合称‘南鸢北麟’。这个‘鸢’指的是郑青鸢,而这个‘麟’——新月,你一定听说过。”
“我没听过。我怎么会认识什么生物基因的科学家?”乔新月不以为然。
“科学家不认识,可如果是谢钧霆的父亲——谢庄麟呢?”苏贤翀一字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