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子渊坐在阳台的躺椅上,木然地看着楼下。
乔新月带着水壶想过来给他续茶,却看到桌上的红茶纹丝未动。“子渊,怎么不喝?茶都凉了。”
霍子渊摇摇头。
乔新月觉得他这样子可怜,将旧茶倒了,又倒上新茶道:“呆呆的一天了,在想什么?”
“在想我的过去。”霍子渊缓缓道,“每个人都有过去,证明我活过。”
“当然,你也有。”
“可是我想不起来。我很用力地想,想得头都痛了,还是想不起来。”
“慢慢来。车祸后才一个月,也许以后会慢慢恢复的。”
“我等不及以后,我必须全部记起来!”他低吼了一声,狂躁地用手敲打自己的头,像是想把那些东西从脑子的勾勾褶褶中抠出来一样。
“我没身份,没记忆,我不晓得自己到底是谁!你说我跟谢钧霆有关系,我都没办法反驳你!可我不想和他有关系!一点关系都不要!”
“子渊,子渊你冷静下!”她急忙抱住他,阻止他再伤害自己,“我以后不说了,你别这样!”
“你不说而已,但事实呢?你在心里究竟是怎么看我?你不是也跟那个警察说,倘若我和谢钧霆没有关系的话,你再也不会见我了吗?”霍子渊凄笑,他的眼眸通红,似乎是好几天都没有睡,语声苍凉嘶哑。
“我既盼着和谢钧霆没有关系,但又怕一旦这样,你就会将我赶走,再也不理我。”霍子渊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就像一颗任人摆布的骰子?这根本不是我霍子渊。”
“子渊,不是这样。”
“你让我说完。”霍子渊摆摆手,继续道:“我这两天,生出来许多奇怪的情绪。我不记得我以前是怎样,但就车祸以后这一个月来,其实我过得很平淡,也很平静。
我每天画画,和令伯较劲。我对外界的事情都没有兴趣,失不失忆也没关系。你可能觉得我脾气不好,但我可以无欲无求地过一辈子。”
他的情绪已经平缓下来一些,看了乔新月一眼,淡淡道:“可是自从见到你以后,许多事情都变得不一样了。我很厌烦你把我当做谢钧霆,更痛恨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
一个人的时候,我会偷偷想我的父母是什么样子,想挖掘出自己对他们的思念;我会想如果我真是谢家的孩子,那当年又为何被抛弃;我甚至羡慕你说谢钧霆有许多朋友,然后想为什么自己一个朋友都没有……”
“你也有的,只是暂时忘了而已。等你记忆恢复,就能想起来父母有多疼你,自己还有一大票的好朋友呢?”
“会吗,我这样一个坏脾气的残废?”霍子渊自嘲笑。“你确定我能有朋友?”
他坐在夕阳里,桀骜棱角全部被那层柔金虚化,绝世容颜上映出淡淡的苍白的笑。
乔新月心中一痛。
刹那间她也有些恍惚,分不清自己是为了他难过,还是仅仅因为他用钧霆的容颜笑出了凄凉。
“子渊,别逼自己。”她道,“不想回家的话,就在这里住下好了。我不会赶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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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新月转身去厨房忙晚饭。
最后那句话霍子渊不晓得有没有听到,又或者是听到了也不以为然。她离开之后,他依旧望着楼下发呆,没起到什么作用。
乔新月暗自叹息。
这是意料中的事。她现在摸透了他的脾气,骄傲敏感、外强中干,看似什么都无所谓,但其实顶顶脆弱。
他很讨厌自己把他当做钧霆,不管是朋友还是别的什么,所以拼命想回忆起之前的事情来证明自己和谢钧霆没有任何关系。贤翀说过要帮他,自己也说不会赶走他,但以他的倔强,又怎么会光这么束手等着?
乔新月打了个电话,“贤翀,方便说话吗?”
“我在执勤。没事,你说。”
“我想问你有没有认识的医生,我想请你帮忙化验一下霍子渊日常服用的药,看到底是针对什么病症。”
“应该可以。怎么了,他身体有什么问题吗?”
“哦,没什么。”乔新月望了眼阳台上那个孤寂的背影,道,“我只是在想,这会不会这也是一条线索。”
“这样吧,你抽空带他来一次。米梅母亲是部队医院的,我给他做一次全身检查,这样更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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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贤翀搁下电话,正迎上郑青鸢演讲结束,全场掌声雷动。医疗卫生局的领导上台,与郑青鸢亲切握手,感谢汪氏集团为人类健康所做的不懈努力。
苏贤翀依旧盯着郑青鸢背后的那个男人,他似乎并不听命于汪九亭,而只是郑青鸢的私人助理。当发布会结束,汪九亭在一群手下的簇拥下离开现场,他看到那个男人也单独护送着郑青鸢离开。
难道不一起走吗?苏贤翀有些疑惑。不过这种名人大多忙碌而私生活混乱,人前夫唱妇随,人后貌合神离的也很正常。
苏贤翀解下领带,他穿不惯这种打扮,工作结束也不必再拘着自己。米梅风风火火冲到自己面前,举着手机道:“苏哥哥别脱啊,你今天这样可帅了!你看我微博几十个赞呢!”
苏贤翀看了一眼,米梅拍了许多自己工作时的照片,正面、侧面和背影各种秀,还写了个标题——看我的帅帅男神!
“鬼丫头,不怕被你爸看到把我发配充军吗?”苏贤翀拿她没辙。
“我也没光拍你啊,你看还有女神啊!”米梅指着另一幅组图。
那是郑青鸢。有她优雅出场的,有她慷慨演讲的,还有她最后离去,坐上了那辆r-r。
“女神的车好奢华,苏哥哥,这总得有几百万吧!”米梅发痴道。
苏贤翀突然拿过米梅的手机,点开那张照片。
没错,那辆车!他记得那辆r-r,就是前两天停在乔新月楼下的!
而他也想起来,郑青鸢身后的那个神秘男人,那天早上从乔新月楼里走下来的那个!
苏贤翀俊眉拧成了一条线。乔新月家他常去,从一楼到六楼没有一户人家能开得起这样的车,而乔新月也说,霍子渊很有钱,出门都是r-r。
如果那个男人那天是来找霍子渊的,那是不是可以认为,这个号称失忆了的霍子渊其实是汪氏集团的某个重要人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