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究竟是什么?
正义对暴力的驱使?
还是人性行恶的一个幌子?
手无缚鸡之力的秀才,刀口舔血过活的土匪。
如果让他去选,谁身上更洋溢人性的光辉呢?
中文系大四学生瓯鸥正在思考这一足以让他感到人生绝望的问题。
他陷入了久久的沉思之中,正巧在这时,隔壁寝室的好基友也是同班同学马志走进来。他熟练地倒了倒烟盒,从里头抽出一支递给他。
瓯鸥抬头看了马志一眼,出奇地拒绝了。
他没有兴致。
马志显然也有些惊讶,也没多问,他在寝室里溜达了一圈。见其他其人正是四黑进行时,玩得热火朝天,哪有空搭理他?于是就又回到了瓯鸥椅子旁。
马志有意无意地说:“阿鸥啊,你那征文比赛啥时候出结果?咱们专业可就你一人入围了啊,可真给你爹我争气!”
“参加的也就我一人。”瓯鸥撇了撇嘴。
马志听出了言外之意,脱口道:“没了?”
瓯鸥淡淡回答道:“没了。”
“没咯!”对桌的几位兄弟这时正巧遭遇团灭,齐齐点了投降。也不知是天灾还是人祸,神情沮丧地又进入下一局的战斗,全没察觉到这边弥漫着的愁云惨雾。
“说到底,我不过是个三流武侠小说家罢了。那么多前辈都望洋兴叹的事,我又能有什么作为?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武侠已是死了!麻子,你不知道,现在的文学,恰恰正在去文学化啊!谁去得越好,谁便越热闹!”
瓯鸥发完这一通牢骚后,大有灰心丧气之像,伸手推开阳台的门,就一步跨了出去。
马志还没完全参透他的意思,只见他步伐迈得极大,背影决绝,脑海中鬼使神差地浮现出自己幼儿园同桌的消息来——就在上个月他从学校教学楼顶跳了下来。
“阿鸥,千万不要想不开啊!你爹我还爱你!”
马志大叫一声,纵身就朝瓯鸥扑了过去。
瓯鸥一脸惊诧地回过头,满脑门的问号,他几乎没有思考的时间,身体的重心已经失去了控制。
t大有史以来最戏剧性的一幕于是便发生了。
两人一起手拉这手,背靠着背就从栏杆飞了出去,干脆利落,一气呵成!
“我不要被人当成殉情啊!”
马志大叫的声音顿时将对面二十二层宿舍楼所有阳台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两人这华丽的姿势顿时成了数百道好奇目光的焦点,而大多数人都只听见了最后三个字。
这他妈是得欠了多少钱啊!
“有人殉情啦!”有人大叫。
“麻子,你这智障!”
瓯鸥破口大骂,只来得及说出这句,心里则是千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股票。
“老子住的是二楼啊!这高度跳也跳不死,顶多摔断骨头,老子这他妈是有病啊!作秀给谁看!没脸活了!休学北上搬砖去好了!”
然而出乎瓯鸥意料的是,他们并未落在一楼柔软的草地上,而是落入了一个弱肉强食的江湖丛林。
他们竟然穿越了!
这个江湖,百兵以剑为尊,剑客成为最受人尊重和效仿的职业。
一个完全架空的世界,虽有中国文化蕴藏的底子,却毫无任何历史朝代的痕迹。那些曾经建功立业的英雄将相在这个世界彻底销声匿迹,替代他们建立功业的则是另一张陌生的面孔。他们在象牙塔里四年来逃课学到的虚浮知识在此更无用武之地,只能换来一顿又一顿的毒打。
教给他们这残酷生活第一课的便是无人峰的一帮强盗,他们见识到了以往只能在古书里读到的活人祭祀,滑稽的是,这充当牺牲的对象竟是他们本人。
一切仪式准备完毕,雪亮的刀口已经磨亮,就在瓯鸥和马志准备认命的时候,有一帮胆大包天的商贾闯上山来出高价要买他们的性命!侥幸逃过此劫,瓯鸥心中却是一阵悲凉,在这些商贾和土匪眼中,自己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交易的货物罢了!
“什么不可能?”伊萝月古怪地道,“你这小子说什么胡话?”
“老子要去聊云城吃鲜鱼,去荡雁山钓螃蟹,去凡城逛窑子,要去龙踪跳火山口!这穿到什么疙瘩里头!九死一生,可真是好笑!”瓯鸥满脸涨得通红,跳起来指着头顶大叫道,“你为什么要让我来到这个世界!这个我根本无法恰当描述的世界!让我来到我的幻想里,来到我没写完的大坑中!你这是存心看我的笑话吗!你究竟是何种力量,你这无耻的小人!你不让我死,又不想让我舒坦地活!”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我到底哪里写得偏了……”
瓯鸥陡然失去了力量,那股忿然之情旋即散去,他抱着头蹲在地上开始痛哭起来。
“你……”
“不要理我!我想静静。”
“静静?她是你喜欢的人吗?”
“妈的,你这白莲花,你怎么这么烦!”瓯鸥气道。
这怎么可能?老子写书向来稳扎稳打,女主角端庄淑良白莲花怎么能出场这么早呢!这根本不合理!
这可是三流下流小说家的尊严!
但他偏偏无法质疑眼下人的身份。
他只能一遍遍地质疑自己的存在。
“你说我什么,白脸?我脸上有什么怪东西吗?”
“我说你又纯又甜又美又上天啊,大小姐!你不去走你的主线,留在这地方跟我这个扑街废什么话?”
伊萝月也来了气,叫道:“好,算我一厢情愿。既然你没事,我就先告辞了。”
“走走走!”瓯鸥抱着脑袋,突又发觉了什么不对劲一般大叫道,“大小姐,等等。”
伊萝月回过头来:“你又怎么了?”
瓯鸥分外焦急地道:“我有事问你,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头很大的人,他和我一起的。他叫马志,笑起来很阴险的那种。”
他极力地想用手比划马志的特征,反而更加模棱。
伊萝月想了想,才告诉他:“你是说另一个野人?”
“野人?这帮义务教育都没念过土匪也真敢说,老子怎么说也是读了四年本科的男人,开明程度比他们不知道高了几层逸夫楼!”瓯鸥骂骂咧咧地道,“野人就野人吧,入乡随俗,我就当这个世界里野人是种极高的赞美好了。傻白甜,他到哪儿去了?”
“他被摩云二翁带走,可你也不必担心,秦少侠已经去追了。”伊萝月奇道,“你嘴里怎么这么多稀奇古怪的词儿,你当真是什么野人,可为何又通我大邦文明?”
“摩云二翁!秦少侠!你说的难不成是秦乐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