瓯鸥一眼就猜出这是拜那秃驴的破棍子所赐，嘴里忍不住骂骂咧咧的，全没注意到伊萝月的脸上不觉间已羞红了大片。

对于瓯鸥嘴里那些稀奇古怪五花八门的脏字儿，伊萝月不必知道意思便明白肯定不是什么好词儿。瓯鸥口吐飞沫，滔滔不绝，她听得愣愣的，一双清澈的眸子好奇地盯着他的侧脸看。

瓯鸥如此激愤，倒不是太担心伊萝月的伤势，而是伊萝月走不了，他又能逃到哪里去？这个坑爹的角色扮演，他最大的任务就是先保证自己的存活！

正殿中，九头大仙语气轻松，和尚两人骇得却是连连磕头。

两人陡然失声叫道：“大仙明鉴，属下绝无异心，绝无二志啊！”

“绝无异心？你当我是瞎子不成。”九头大仙厉声道，“财色二字，亡身亡国，实在是误人不浅呐。那小子说得不错，真是可惜啊！”

道士怔道：“可惜什么？”

九头大仙冷冰冰地回答：“可惜你二人有命来收，却都无福消受了！”他袖袍一挥，便有一阵疾风袭来，随着这句充满恫吓意味的威胁向僧道两人攻去。

和尚大叫道：“他活着，咱俩都得死！臭道士，还不快动手！”

九头大仙冷冷一笑：“不要命的尽管上来。”道士匆忙之间，推出一掌，却连九头大仙一根头发都没摸着。九头大仙身形一晃，已经到了二人身后。变掌为爪，鞘中剑光飞出，左右开弓，直朝他们头顶击去。

这一招毫无征兆，去势极快，瓯鸥连半点儿影子都没瞧见，心中除了山呼海啸般的震惊，更多的却是疑惑。若是能够，该以何种言语来形容此等武功？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无招胜有招？

这一式出手实在太快，快得根本没人能够形容！

也许最上乘的武功本就是极致的简脱！

大道至简，知我无我。

同样一招，高手这般用，庸人也一般用，但呈现出来的东西却是截然不同。

只因这招式，这形式归根究底不过是个壳子，重要的是借着这壳子所表达的内容。

过于看重这壳子，反而落下下乘，这便是胜负的分水岭！

一些人终生都在参悟这壳子，却忽略了底下的皮肉，只能在武学的至高之门前徘徊踟蹰。

“单单壳子厉害还远不够。最重要的是心意，对此你们根本一无所知！”

九头大仙如此说道。

他一眨眼，十指已然破碎虚空，在这股无法描述的伟岸力量下，僧道两人胸口如遭千斤巨锤，轰然倒在地上。一道飞光过处，他二人已身首异处，一命呜呼？

“不行，不行，一堆废话故弄玄虚，毫无营养。”

这一念头方一冒出，便被瓯鸥飞快地否定。

还是一招一式，有板有眼？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电光火石之间，三人便交上手来。九头大仙使招“黑虎掏心”，和尚叫声好，双臂一探，身后道士“大鹏展翅”，两人叠个罗汉便朝老者碾压而去……

画面太美不敢看……

“还是不行，我的天啊！你们别打了，石头剪刀布好不好？！”瓯鸥绞尽脑汁，双眼一黑，险些晕厥倒地，“这个世界，为何要这么多暴力？被滥用的武功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武学的本义便是要去克制暴力！”回答他的是伊萝月，“野小子，被滥用的不是武功，是人心中的恶意。”

瓯鸥道：“这是你爹教你的？”

伊萝月奇道：“你猜得倒是准。”

“这他妈我还用猜？？这些鸡汤要是能卖钱，我都能另出本书了！”瓯鸥抓狂地扯着乱发，“这道理老子都懂，可光懂顶个屁用！这道菜很美味，你就算只尝了一口也足以领略。可吃过了就是吃过了，光知道很好吃又能如何？你能知道这菜具体是怎么做的？放了几根蒜头，几勺盐巴？别给我说大道理，大道理谁不会编啊？你有本事把这大道理的做法，从取材切块，下锅拼盘，火候把握的全过程都教给我。你做的到吗！你不能，也没有谁能。我生活的那个世界，多的是哗众取宠，多的是断章取义。没人喜欢慢慢去倾听，没人有这个耐心，等到遍体鳞伤才后悔呢！根本不懂做菜，凭着几张菜谱就去对别人的锅灶指指点点，无一不是欺世盗名！无一不是沽名钓誉！”

伊萝月被瓯鸥的气势震了震，半晌道：“你罗里吧嗦一大堆，可是在说我？”

瓯鸥撇了撇嘴：“我没针对你，我只是习惯胡说八道，你就当我放了个屁就好。”

伊萝月认真地道：“不管你究竟有无言外之意，你纵然有你自己的逻辑，也不该妄意地去随便否定他人。道理也好，做菜也罢，你为何要执着这些东西？傻一点，糊涂一点，也开心一点地活着，难道不好吗？有时间抱怨，不如做些更有意义的事。”

“哪些事？”

“你真想知道？”

“自然，愿闻其详。”

“那可多了去了。睡觉呀，吃肉呀，再不济踏雪寻梅，对月练剑，古人的意境可比今人高多了。”伊萝月讲到这里像是想起了什么趣闻，忍不住发笑，露出一排光洁的牙齿。

瓯鸥被她呛得没了话，沉默了会自嘲般笑道：“清醒的人才最痛苦呢，也都别瞧不起傻子！”

立时有一人鼓掌赞道：“说的好呀，如果有的选，老夫我也宁愿当一个傻子。”

瓯鸥头也不回，叫道：“好呀，你当去吧。到时候我就偷偷把你卖了，你长得还行，也能值不少票爷爷吧。”

伊萝月抓住他的手道：“你说要卖谁？”

瓯鸥道：“我卖傻子，谁要当勺子我就卖谁。”

伊萝月气道：“你说谁是傻子？”

瓯鸥奇道：“伊女侠，你刚才说的话，怎么眨眼就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