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郴在永寿宫里小睡了半日,最后云岄找过来说是乔相有急事上奏,乔绮萝才不得不把宇文郴唤醒,宇文郴本就睡得轻,乔绮萝愰了几下他的手臂他便醒来了。
乔绮萝略说了说,宇文郴早已清醒起身,乔绮萝将绯色织金的外衣给宇文郴穿上,宇文郴轻轻握了握她的手说道:“辛苦皇后了。”
他只一句话,便像一股清泉般流进她的心底,甘甜清冽,所有的疲累倦意,所有的委屈求全都算不得什么,乔绮萝只觉得满足,她会想,自己在宇文郴心里多少都会有些位置罢。
看着他走出去,又随他走到殿门外,宇文郴让她止步,她就真的不再动,然后福礼说道:“臣妾恭送陛下。”满眼的谦卑恭敬。
宇文郴敛回目光,举步出了永寿宫,乔绮萝看着他的影子渐渐消失,最后入眼的只是空无一人的宫道,日光晃得她神色有些恍惚。
乔绮萝正想往后退,才发现自己的腿已然麻木,云峤见状,忙扶住她的手臂。
“娘娘,您的腿?”云峤惊呼。
乔绮萝只摆了摆手,说道:“扶本宫去藤椅上。”
她深吸了一口气,道:“方才陛下在床上歇着,本宫见他甚为疲累,便为陛下捶了会子腿,方才还不觉得有什么,陛下一走,竟有些钻心的麻意。”
云峤见乔绮萝吃力的迈着腿,想来皇上在这里歇了多长时间,乔绮萝定为他捶了多长时间。
云峤好不容易扶她走道院中的藤椅上,又听她说道:“云峤啊,陛下现下正需要萧宛兮,本宫原来那样对她,她心中定然怨恨,你去将本宫的蝶舞金钗取来,她虽未见得领情,本宫也无需她俯首,只是这样多少陛下那儿过得去些。”
云峤正跪在青石板上给乔绮萝揉腿,听乔绮萝这样吩咐,她便应声道是,然后唤阡芙去内殿里寻了那支蝶舞金钗出来。
云峤还听乔绮萝说道:“本宫威严少些无碍,总不能让陛下难堪。”
云峤正要从阡芙手里接过蝶舞金钗,又听乔绮萝说道:“等会儿再过去梨落那里一趟。”
乔绮萝闭着眼,一只手抚着额,另一只手放在右腿上,她的右腿还微微有些战栗,神色也是疲惫,云峤忙将扶荑阡芙唤了过来一左一右来给她捶腿。
时光轻缓,岁月风平浪静,转眼又已是半月之后,春花已谢,夏花未绽,各宫花池子里的荷花都长满了花苞,似乎只待花期一到它们便竞相绽放。
接天无穷的是连叶的碧色,半月里又落了些雨水,雨水将碧荷洗净满池的花苞碧叶如是新生的婴孩一般,满满的朝气蓬勃。
宫中的甬道每日里都有固定的奴才前来打扫,日光耀眼,方洒好的水折射出晴好的日光来,闪着的光色像是鱼鳞一般,偶尔有宫人行经,都是万分谨慎谦卑的模样,步子也急匆匆的,宫女的绣鞋踏在青石板上,因走得急,裙裾飞扬,倒也别具风韵。
萧宛兮终于劝得西凉发兵助战北渝,条件却是战事结束之后北渝将边城几座城池作为回报送给西凉。
条件虽苛刻,朝中亦有许多重臣反对,可宇文郴竟没有拒绝,大概是因为真的没有别的选择。
萧宛兮有功,自然是圣眷不断,可是北渝近来与大燕边界处也无战事发生,像极了和平年代的样子,委实没有半点儿开战的样子,众人都猜测是风雨欲来时的平静。
可一想到有西凉助阵,便又将提着的心放下来,这样的对峙,最不好的结局多半是个两败俱伤。
云岫从游廊里绕进来,见梨落还在莲池旁站着,神情似乎有些恍惚,抬眼望去,接天连叶的碧荷,满池氤氲着荷香,香气尽散。
云岫本想静静的退到一旁,却分明瞧见梨落眼底的疲倦,终究走到她的身旁,说道:“娘娘已经立了小半日,定也累了,奴才已经备好杏仁酥,娘娘移步回屋罢。”
梨落回头看了一眼谦卑立在一侧的云岫,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转身欲走,云岫扶住她的手臂,只听梨落说道:“不知为何,今天右眼跳得厉害,心也有些发慌。”
云岫紧张道:“奴才去请御医来瞧瞧。”说着便要转身,梨落拉住她碧色的衣袖,轻笑道:“不必劳烦御医,我歇一歇就没事了。”
梨落的步子很慢,脚步也有些轻浮,她走了几步似乎听见宫门外的嘈杂,不由得又停下脚步,问道:“外头出了何事?”
云岫道:“奴婢这就去看看。”梨落往外头望了两眼,云岫才走了两步,就瞧见六丫头蹦蹦跳跳的从宫门外进来。
六丫头先见着云岫,笑嘻嘻的说道:“云岫姐姐,大喜呀!”
云岫听得一头雾水,梨落又站在一侧,心里担心害怕六丫头又说错话再惹祸上身,便往梨落那方向抿了抿嘴,六丫头见梨落在云岫的身后,忙福身道:“娘娘万安。”
梨落见她这个样子,不由得也笑了笑,说道:“你方才所说的喜事是何事?”
六丫头见梨落难得来了兴趣,于是便说道:“岳大人今日回来了。”
“哪个岳大人?”梨落问完才想起来,这句话实在多余,所谓岳大人还能是何人,自然是岳家三代单传,北渝三代元老岳项岭的独孙,如今恩宠一日重于一日的,身负才学绝伦无双的大学士岳寒城。
梨落听六丫头说出他的名字,曾几何时,父亲日日将此人的名字挂在嘴边,梨落那是隐约听到父亲说,若是不能将此人收至麾下,将来必是一劲敌,语气里都是滔滔不绝的夸奖,溢美之词不绝于耳。
她突然觉出哪里似乎不对:“岳大人从何处回来,又是何时离开的,为何他回来你们这般欣喜?”
六丫头圆鼓鼓的眼睛转了一转,说道:“这奴婢就不知晓了,只是方才沁夜宫里的奴才说笑是漏了嘴,岳大人今日进宫来,陛下见岳大人甚为高兴,还说咱们北渝这次得以保全,应为岳大人这次出使记首功。”
六丫头没有心机,头脑简单,内心也纯良,自然是不明白这些话能带来怎样的后果,梨落听的心里一紧,忙对六丫头说道:“这些话,你可有向别人提过,你们说话时,可有他人在场?”
六丫头见梨落的神色有些紧张,自然也不敢玩闹,只回忆说道:“未曾,也没有别人听到。”
梨落又说道:“你现在去找告诉你这些话的人,让她切勿在别人面前乱说,免得找来杀身之祸。”
六丫头的身子一颤,语气也尖利起来:“娘娘,这是为何?”
云岫在一旁看着,似乎也明白了,只拉着六丫头往外走:“快去寻告诉你这些话的丫头,晚一分就会有别人知道,娘娘是在救你们,还不快去。”
六丫头也顾不得再问原因了,只疯了似的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