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欢啊,那个青梅羹做好了吗?”凝欢手里拿着一枝并蒂海棠花步摇,正在为萧宛兮梳洗,听到萧宛兮这样问,道:“像是还没有。”
“像是,像是,陛下马上就要过来了,你怎么办事的,还打着伺候过皇后的名义被调遣过来,难道你们就是这般伺候皇后的。”萧宛兮拿过凝欢手里的步摇,一把摔在地上,凝欢身子一惊,忙跪在地上请罪。
“恕罪,饶命,你们这些奴才,真是不识好歹。”萧宛兮冷笑了几声,瘪了瘪嘴,云屺听到屋子里的动静,忙进来:“娘娘莫要与凝欢一般见识,青梅羹小厨房已经熬好,一切已然就绪。”
萧宛兮看也没看凝欢,只对云屺说:“她没用,你来给本宫梳妆罢。”
云屺行礼:“是。”
凝欢将地上的步摇捡起来,云屺伸手接过来说道:“凝欢,陛下怕是要过来了,你去外头把莲池旁边的叶子打扫干净。”
凝欢见萧宛兮没有说话,便应了声就出去了。
萧宛兮方换好衣服,宇文郴就从外头走了进来,萧宛兮行礼,宇文郴虚浮了她一把,屋子里只有云屺侍候着,宇文郴说:“退下吧。”
云屺将门带好,宇文郴回过头来,见萧宛兮穿了一件艳艳的石榴团福绫子衣衫,说道:“这颜色配你最好。”
萧宛兮美目一转,巧笑倩兮:“那到底是这颜色好,还是臣妾好?”说着便把桌子上早已准备好的青梅羹拿到手里。
宇文郴愣了片刻,收回目光,说道:“自然是你好。”见萧宛兮端了羹汤来,便吃了几口。
萧宛兮笑意愈发深,也更加明艳起来,宇文郴问:“宫里的奴才用的可还顺手?”
萧宛兮挽上宇文郴的手臂:“顺手,皇后娘娘派过来的人,自然是极好的。”
宇文郴那样精明的人,自然听得出她话里有话。
“皇后毕竟是皇后,你多少还要忍让些,过些时日,朕在给你调配些人过来。”萧宛兮听他这样说,自知他将自己的事看得极重,以为自己在他心里的位置也是极重的。
“臣妾多谢陛下。”宇文郴一回神,便看见套在萧宛兮手上的珊瑚手钏,突然身子一滞,萧宛兮似乎感觉到些许异样,从宇文郴怀里直起身子。
只见宇文郴盯着她手上的手钏,还未开口,只听宇文郴问道:“这手钏,怎么在你这儿?”
萧宛兮听宇文郴这样说,不由醋意上来说道:“这手钏是我前半日从沐贵人那里要过来的,她的东西,陛下总认得。”
“沐贵人?”宇文郴几不可闻的疑问,萧宛兮却没有听到,只说:“陛下偏心,这好东西都让她们得了去,臣妾不得圣心,只好死皮赖脸去要了。”
宇文郴还有些出神,这种珊瑚手钏怎么会到了沐梨落手里。
萧宛兮见宇文郴一脸阴沉,原以为他在生气,便说道:“陛下若是嫌怪我抢了沐姐姐的东西,那我明日就还回去好了,这些劳什子,反正我也不稀罕。”
说着,竟甩开手兀自往床榻边走去,宇文郴拉住她说道:“没有的事,你戴着,比她们都好看。”
萧宛兮也知道,宇文郴这样的人,能说出这种话,已经实属不易,虽然没有主动过去他怀里,但其实早已不生气了。
待宇文郴朝她勾勾手,她就迫不及待的过去了。
她扎在他的怀里,说道:“陛下说的可是实话?”宇文郴神色有些木然,淡淡的开口道:“自然是实话。”
萧宛兮声音里满是笑意,宇文郴听她说道:“陛下,臣妾心里很欢喜,听您这般说,更加欢喜。”
他蓦地愣住,突然想起多年前他还是王爷的时候,有一个女子,在他的怀里说:“爷,能成为你的妻,妾身很欢喜。”
宇文郴伸手将她揽住,没说什么,只是顺着她的脚步往床榻上走,萧宛兮在他怀里说道:“臣妾已经给父皇写信求援了,臣妾在信里告诉父皇,臣妾一心都在陛下身上,若父皇不肯支援,陛下若兵败,臣妾便与陛下共赴死。”
云屺见宇文郴约莫今天晚上要歇在永轩宫了,便将宫门外的宫灯灭了两盏,回身时却见那水池边像是有一个人影。
走进了方看清原是凝欢在那里,云屺在心里松了口气,说道:“凝欢,这大晚上的,怎么不睡觉,跑这儿来了。”
凝欢原在出神,听云屺在身后说话唬了一下,忙起身道:“云屺姐姐。”
云屺倒没说什么,只是她的身后也寻了块石头坐下:“你觉得委屈?”
凝欢一愣,回头看云屺时,她的眼神落在水池子里高高耸起的荷花茎叶上,夜色凝重,又兼方才熄了几盏灯,凝欢也瞧不清云屺的神色。
想起萧宛兮那嚣张的样子,又一时没有忍住,终究道:“凝欢实在不知自己错在哪里?”
凝欢听着云屺似轻叹了口气,虽瞧不见她的表情,可凝欢总觉得她嘴角带着些许笑意,云屺说道:“她是主子,自然不会有错,有错的自然是奴才。”
凝欢想云屺说得何尝不是呢,可她心底到底还是不平,又听云屺说道:“我虽然没有跟去行宫,却也听说萧贵嫔与皇后娘娘有些过结,我们又是皇后娘娘调过来的,且你曾经还是皇后宫里的人,她连我们都看不惯,又何尝是你?”
云屺向来是明哲保身的人,凝欢听她这样掏心掏肺劝说自己,心中的委屈自然也消减不少。
又与云屺闲聊了一会儿子,见夜色愈深,后来便回房睡了。
这日下了早朝后,云岄接过宇文郴的朝服说道:“皇后娘娘今日遣了扶荑过来,说是永寿宫里的琼花开的正好,请皇上过去观赏呢!”
宇文郴揉了揉太阳穴,由着云岄给自己换上一件绯色织金的长衣,他的神色似乎有些疲惫,却还是说道:“朕也有事找她。”
宇文郴到永寿宫的时候,正好赶上沐梨落从那里出来,宇文郴立在永寿宫宫门前,见云峤将梨落送出来,她们不知说了些什么,沐梨落的嘴角似乎带着些笑意。
她今日穿了件月白蝶纹的衣裳,也无其他的头饰,只懒懒的挽了个云髻,粉黛略施,却已是满身的风流,虽然浅浅笑着,但还是能感觉到她的客气和疏离。
这还是他们从行宫里回来第一次碰面,她这样子,似乎比之前清瘦了不少,但精神却还可以。
梨落抬起头来,宇文郴早已离她约莫只有五步之遥,她见宇文郴,想来也是吃了一惊,略愣了会儿,才行李道:“参见陛下。”
宇文郴没有止步,也没有说话,走进永寿宫才稍稍驻足,像是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抬了脚步往内殿里走去。
云岫过来扶住梨落的手,道:“娘娘……”梨落却打断她说:“回宫罢。”
乔绮萝见宇文郴走进来,忙迎过去:“妹妹们才刚散,陛下就过来了,陛下来的可真不巧。”
宇文郴没有说话,兀自走到黄黎木桌子上取了茶壶,乔绮萝见状,忙将茶壶拿了过来,将茶水倒好送到宇文郴的手里。
宇文郴看了她一眼,便垂头喝了两口杯里的茶水,他微微一愣,道:“这茶,喝着与平日里不尽相同。”
乔绮萝微微一笑:“陛下知茶,这茶确非宫里的,是沐贵人昨日送过来的,说是前些时日在行宫那里采得,少见的很,臣妾拙笨,也尝不出这茶与咱们宫里茶的区别。”
宇文郴听她这样说,不着痕迹将手里的茶杯放在桌子上,说道:“茶是好茶,只是存放的时间太短,香气不能尽散出来。”
乔绮萝见宇文郴神色似乎有些倦意,便又问道:“是臣妾不懂事,陛下方下朝,臣妾便将您请过来,原是应让您好生休息的。”
宇文郴抬眼瞧她,将手臂伸开:“在你这里休息也是一样。”乔绮萝会意,便将他的外衣褪下。
宇文郴躺在花梨木床榻上,乔绮萝给他一下一下的敲着腿,听宇文郴问道:“朕前几日瞧见一串珊瑚手钏,当年似乎在秋汐那里也见过。”
乔绮萝的身子一顿,手也停下来,宇文郴又说道:“朕对你,终究很感谢。”
乔绮萝又是一愣,片刻后说道:“陛下对臣妾,有的情分也只是感谢。”
她声音很轻,抬眼看宇文郴时,他眼神似乎有些疑惑,只那样深深的看着自己,知道自己逾矩,于是逼着自己松懈下来,手指有力而规律的按着他的腿,深吸了口气,道:“既然做不了陛下最爱的,臣妾只能做最懂陛下的人。”
宇文郴复又重新闭上眼睛,须臾后又抓住她的手道:“朕知道,你所做一切皆是为了朕,只是当年发生在秋汐身上的事,朕不想在让它重现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