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天绝迷迷糊糊中直听到有人不停的叫唤着自己,于是缓缓睁开双目,只见林雪儿一对晶莹的眼眸直直的盯着自己,眼角还淌着两行清泪。忽见徐天绝醒来,顿时破涕为笑,欢喜的叫道:“臭疯牛,你怎的才醒,还好没死,我说呢,你不会这么不听话,我都没答应你怎么敢死呢。”
徐天绝只感全身疼痛之极,骨头像散了架一般使不上半分力气,也没去听林雪儿说了什么,只是口中叫道:“好痛。”
林雪儿道:“那老头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武功竟这般高,可我想不通他最后一拳本来可以去了你的性命,为何突然又住手了。”
徐天绝也暗自诧异不已,心道:“他怎的突然叫出了师父的名字,难道他认得我师父么?”
忽听得林雪儿叫道:“疯牛,你快过去看看婆婆罢,婆婆她……她伤得很重。”
徐天绝这才猛然回想过来,忙道:“对了,婆婆伤势怎么样了。”说着便要起身去瞧花万修的伤势,就这一用力,忽然喉咙一甜,又吐出一大口血来。
林雪儿见状心中一急,哽咽道:“疯牛,你也伤得很重么?”
徐天绝情知自己受伤非轻,却也不想让林雪儿担心,说道:“我的伤并无大碍,你快扶我过去看看婆婆怎样了。”
林雪儿心中焦急万分,但见徐天绝神智还清醒,脸上较之前昏倒之时也增了不少血色,量来已无性命之忧,于是扶着徐天绝走到了花万修身边。
只见花万修面色惨白如纸,身旁吐了一大滩鲜血,已是奄奄一息,就算是大罗金仙亲至,恐也回天乏术了。
徐天绝心中一酸,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哽咽着叫了声‘婆婆’却再也说不出话了。
一旁的林雪儿见状,心中已明白了十之八九,也是往地上一跪,大声哭了出来,口中只是不停地叫道:“婆婆,婆婆”。
花万修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好孩子,别哭”。但见花万修气息微弱,话若游丝,可嘴角却始终带着一丝微笑。
徐天绝看在眼里,更是难过,说道:“是我们连累了您,是我们害了您。”一想自己初次下山便惹祸上身,还连累了这么一个和蔼可亲的婆婆,心中自责不已,情绪一激动,又喷出一口鲜血。
花万修见状满脸忧色问道:“徐公子,你的伤……”
徐天绝忙道:“婆婆,我虽受伤不轻,却无性命之忧,悉心休养一段时日当可无恙,可是婆婆您……都怨我。”
花万修闻言温言道“徐公子何必自责,这本就不关你们的事,何况我老婆子能活到今日已是受了老天莫大的恩惠了,其实早在当年……唉……当年。”
花万修显得极是伤感,长叹了口气又道:“都是几十年前的恩怨了,总之你们千万不要自责,我落得如此下场与你们无半点关系。”。
徐天绝道:“都怨我,若不是我得罪了杨成风,又在您这里借宿,也不会引来杨成风,也不会让他的手下害了您。”
花万修闻言‘哦’了一声道:“你是说那小子么?不是的不是的,他手下可没多大本事,我这伤……唉……我这伤是我同门师妹伤的。”
这一说让徐天绝与林雪儿诧异万分,林雪儿道:“是您师妹,当真么?天底下竟有这般心狠的师妹,竟连自己同门师姐的命都想害。”
花万修无奈的摇摇头说道:“我这个师妹叫凌秋霜,是我师父从外面捡回来的遗孤,那一年他才十岁,长得很是可怜楚楚。我师父当时还开玩笑说秋霜长大之后绝对是个十足的大美人儿,那时的秋霜既是乖巧可怜,又是聪明伶俐,我师父喜欢的紧,便收她做了徒弟,唉……师父他老人家无儿无女,也只有我和秋霜两个亲人,秋霜也太不听话,师父他老人家走得也太孤独了。”
花万修讲到这里双眼湿润,望着灰暗的天空,仿佛在回忆一段最痛心的往事。
顿了好一会才接着道:“师父每次指点秋霜武功,秋霜总是能很快的领悟,每次跟他说起武学要义时,他也是总能举一反三,往往能提出自出机杼的见解,发人之未想,有时看似异想天开,却实有其独到的见解,师父还夸她说‘秋霜虽是女流,可以后的前途将是无可限量’便有心好好栽培,并有意将自己一身所学倾囊相授。秋霜也以其聪慧的天资,加之用功刻苦,武功精进神速,可谓是一日一重天。仅六年时间其武功便不再我之下了,要想我比秋霜大着近十岁,而且从小跟随师父,可想而知秋霜这份武学天资江湖之中恐怕无人能及了。”
徐天绝不禁问道:“那您师妹为何后来会变得如此……如今竟对您……”
徐天绝问道这里便说不下去了。
花万修叹道:“又有谁能想得到,师父也自后悔当初没能看清秋霜的本性,就在她十七岁那年,师父受武林同道之邀参加一场武林盛会,当时把我和秋霜也带去了,在大会上,秋霜与人发生口角矛盾,不分青红皂白便与人相斗,失手将对方打死了,激起了众武林人士的愤慨,并要秋霜以命相抵,秋霜一怒之下又连杀几人逃遁而去,连累师父白白忍受了别人的三掌,并再三承诺会清理门户以作交代,这才负着重伤回了山。直至一个月后,秋霜才悄悄的回过一次山,师父对她严厉呵斥,并要带她去见武林同道。秋霜不但不依,反而对师父言道‘你教出的徒弟武功高强,在外给你增加威名,难道您不高兴么?’师父本就有伤在身,听了她的话当场就气得昏了过去。秋霜倒也还留在山上,只是师父那日受了那三掌,损了脏腑,就在没力气强带秋霜去见武林同道了。但也从此看清楚了秋霜心狠手毒的本性,便不再指点她任何东西,对秋霜也视而不见。并把自己毕身心血所著的《毒亡经》传给了我。秋霜得知之后一气之下反出师门跑下山去。师父也因心力交瘁,一病卧床不起。如此几个月,江湖上传言出了一个女魔处处与人结怨,残害武林同道。后来才知这人正是秋霜。我当即辞师下山,要将秋霜抓回去交由师父处治。但我的武功和她半斤八两,谁也赢不了谁,我多次想找人相助,却又怕秋霜与武林人士结怨太深,别人一上手就会置她于死地,终究是多年的同门情谊,不愿她就此死于别人的手下,再者自己师门之事也不方便让外人插手。我思来想去,才决定寻机会下毒将秋霜毒倒之后,那便可以轻易的将她带回山去。”
花万修见徐天绝和林雪儿眼神疑惑,明白他们的心思,隧道:“我师父不仅武学渊源,而且他老人家还精通天下几乎所有毒物的用毒解毒之法,要说他老人家毒学上的成就犹在武学之上。所以师父传授给我们的不止有武功还有天下各种用毒解毒之法。若说武功的话当初我还能占的秋霜一招半式的便宜,但要论用毒,秋霜可要比我高明太多了。我和他同门学艺,我若下毒的话,她当然能解得了。但我想只要她服了我下的毒之后我便立刻和她动手,自可让她抽不出空来解毒,而且还能加速毒性的发作,到时我自可将她制服。”
讲到这里,花万修脸上更显得痛苦,长叹了口气道:“千不该万不该想到用这种手段去对付秋霜,也是老天不长眼啊,注定要让我一生悔恨。”
林雪儿柔声问道:“婆婆怎么啦?”
花万修道:“那毒非但没有将秋霜毒倒,却莫名其妙的将一位柔弱的女子毒死了。”
徐天绝道:“难道您自己下的毒您解不了么?”
花万修道:“我们当初在学用毒之前,师父首先便是传授我们解毒之法。”
徐天绝心中疑惑,又问道:“那您为何不给哪位女子解毒?”
花万修叹道:“我下的本不是致命的毒药,可我下毒之事早就被秋霜发觉,只是她不动声色,却暗中在将毒掉包并在其中作了手脚,我为那女子解毒却是直接送了她的性命。”
徐天绝听到这里深深叹了口气道:“您口中所说的那位女子应该就是萧馗的夫人罢?”
花万修道:“公子聪明绝顶,一猜便中。”
徐天绝不从觉背上突然窜出一嗖凉气,只觉得婆婆的这位师妹凌秋霜可怕之极,不但心毒手狠,更是工于心计,要想萧馗武功高强,而且一身邪气,得知自己夫人死于花万修之手,岂肯善罢甘休。
忽听得林雪儿道:“那萧馗既然当初放过了您,今日却为何又要来找您报仇。”
花万修道:“萧馗当初能放过我,一则其中颇有误会,二则也多亏了其中有人调停。但如今只怕萧馗却不能说服他儿子放过我,萧馗一直都要找我师妹报仇,今日能来到这里,却是追踪我师妹来的,若不是他在远处清啸示警,只怕师妹也不会早早离开这里。”
听到此时,徐天绝这才完全明白自己在屋中与杨成风相斗时外面所发生的一切。
花万修忽然满脸欣慰的望着徐天绝道:“公子当真便是楚子空楚大侠的高足么?”
徐天绝不忍对花万修有所隐瞒,便点了点头道:“是”。
花万修闻言喜不自胜,道:“你可知当初出面为我与萧馗调停的正是令尊师楚子空,没想到我花万修临死之前还能见到楚大侠的高足,今生无憾了。”
徐天绝听得心中苦涩,说道:“婆婆何出此言,一定会有办法治好您的伤的。”
花万修摇头强笑道:“公子不必安慰我,我的伤是治不好的,就算有办法也等不到了。我所中的是本门之中最为厉害的毒掌‘蚀心掌’,估计今晚快月圆 的时候,我就得永久的安睡了,与其去徒劳苦思救治之法,还不如与公子姑娘说说话,也是我一生最后一次说话了。”
徐天绝与林雪儿二人心中伤感,忍不住便掉下泪来。二人心中明白,在说些安慰的话也只是徒增伤感。
林雪儿道:“婆婆您有什么话想说就说罢,我们会一直听着,陪着您。”
花万修欣然道:“老天待我终究还是不薄的,能让我在临死前还能有你们这两个可爱的孩子陪着我,这一点我可比秋霜强多了,想来秋霜也甚是可怜,一直活在对师父的怨恨之中,她虽姿容绝丽,却很少有男子敢靠近她,她会变成如今这样,很大一部分也是因她情场失意,以至她心智失常,憎恨所有的人。”
说到这里,只见他一脸严肃的道:“公子,你能答应我一件事么?”
徐天绝道:“婆婆有事尽管说,天绝一定遵从。”
花万修道:“你以后要是遇到我师妹一定要躲开她,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和她动手。”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包油布包来递给徐天绝道:“这本《毒亡经》是我师父一生的心血,我不忍就此将它毁去,上面包罗了几乎天下各种毒物的用毒和解毒之法,我想这毒能害人,亦能救人,把它交给公子我也安心了,这也是师妹一直都想从我手中夺过去的东西,望公子能妥善保管,不要让它落入了心术不正之人的手中。”
徐天绝双手接过,说道:“ 婆婆放心,天绝一定会好好保管,绝不用它去害人。”
花万修微微一笑,示意嘉许。又听她低声自言自语道:“果然是名师出高徒,想楚大侠虽行事乖张,不循常规,但侠义心肠,一身凛然正气天底下无人不敬佩,如今又有这么个优秀的徒儿……好,真好,雪儿姑娘也是名门之后,天真洒脱,心地善良,是个极好的姑娘……好,都是好孩子……呵呵,呵呵。”只听她笑声一落,两眼缓缓闭拢,一动也不动了。此时天空一轮圆月格外明亮,花万修的脸颊在月光的铺洒下显得十分安详平和。
徐天绝与林雪儿不免一场痛哭,徐天绝身受重伤,却是林雪儿忍着悲痛一人花了两个多时辰将花万修葬在了一株大槐树之下,与徐天绝各自拜了几拜。
林雪儿一边拭着眼角的泪痕,一边问道:“疯牛,你说婆婆如此心善之人,隐居在此与世无争,为何到最后会变成如此结局,而像她师妹那般恶毒的人现在却好好的活在世上,难道是老天爷不长眼,专做这种不公之事。”
徐天绝不觉心有感触,叹道:“世间之事原本难说,不如意,无奈之事十之八九,或许这便是命运,上天注定的谁也无可奈何。”说话之时徐天绝却是想着自己的父母。
又听林雪儿说道:“现在我们不知去哪里好,说不准又要遇到哪些坏人了。”
徐天绝道:“我如今身受重伤,别说是走路了,便是动一下都难,所以只得暂时就住在这里了,等我伤好,功力恢复之后再行打算。”
林雪儿忙道:“这可不行,万一哪些坏人又回来了怎么办。”
徐天绝道:“我想他们绝想不到我还会住在这里,再说这里环境清幽,在此养伤是再好不过了,你若觉得在此枯燥无味,大可不必留在这里。”
林雪儿闻言瞪了徐天绝一眼道:“本姑娘是那种不顾义气的人么?你伤的如此重,好歹等你好一些了我再离开罢。”
徐天绝心中甚喜,说道:“这可多谢你了,你若累了便回屋去休息罢。”
林雪儿道:“那你呢?”
徐天绝道:“我还未下山之时,平日里有许多夜里皆是在后山林子里打坐入睡。如今虽伤得不轻,但让我在此自行用功,估计也没甚么大碍。”
林雪儿经过这一天的波折本就又困又乏,听徐天绝如此说,只得回屋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