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姨,从我入巫山,世间便不再有我,我名字里有个寒字,最爱木槿花,你唤我寒槿便可。”
“好,寒槿姑娘,过去的一切便莫再想了,如果可以的话,让宗主答应你留在巫山岂不更好,只是宗主这人不轻易收徒,他虽然当宗主才两三年,谋略超过老宗主,但是性子有些不易接近。”
羽寒看着莫姨所指的山头,随着阳光照射,烟雾亦慢慢散去,隐隐约约能看到人影的波动.
一时无话,莫姨便诉说起往事:“我丈夫是京城富家子弟,五年前病逝,小叔夺权,惧我儿容阙年岁渐长而不容,处处刁难陷害,我儿年幼自然斗不过,我便自请离家,预回娘家过日,却不想我那小叔心思如此歹毒,半路派人劫杀,千钧一发之际,被云游的老宗主相救,我儿羡慕老宗主高深的武功,想要随其上山习武,老宗主便问他缘由,我儿说‘勤习武,护娘亲,为正义,为尊严。’就为这几句,老宗主带我们上山,我在这里说是负责老宗主的衣食起居,但是老宗主四处云游,我儿子在玄武宗习武,我无事可做,便只能种种菜,种的太多,吃不完,我儿便会过来把菜挑过去。”
正说着话,便听到有人高喊:“娘,娘,我回来了。”
羽寒望去,一十五六岁的少年,眉目清秀,穿着玄武宗的服饰,脚步生风,很快便跑到莫姨跟前,容阙看到羽寒,虽身子瘦弱,面孔绝美,淡而沉的眸子,如湖水般的深邃,虽苍白虚弱,举手投足之间,仍可窥见一丝高傲的贵气,微笑着打招呼:“你便是师傅救下的那位姑娘?如今已能下床,看来是好的差不多了。”
莫娘看着他满头大汗,心疼的执起衣袖为其擦汗,边擦边道:“寒槿姑娘大病初愈,便想要下山,又想亲自与宗主道谢,你整日在宗寺习武,可知宗主对槿寒姑娘有何安排?”
容阙一愣,继而摇了摇头:“我并未听其提及槿寒姑娘的事,莫不是忘记了?”一转头,见自己娘亲瞪他,忙说道:“宗主事务繁重,应该也是想姑娘多休息几日,这样好了,待我见到宗主,我便问问他,可好?”
羽寒点了点头:“劳烦容阙兄了!”
容阙摆摆手,面色微红,憨笑道:“不劳烦。”
莫姨心细如发,见自己儿子神情,再想起初见羽寒的满身血渍,暗暗轻叹。
待容阙走后,羽寒也回到房中换药,莫姨给她的药效极好,狰狞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疤,换好药后,羽寒躺着休息了会,现在的她,只要闭目,噩梦便如影随行,精神状况极差,痛苦不堪。
待黑夜降临,羽寒走出屋外,此刻,星光璀璨,圆月悬在屋顶,泻下银辉,天地承现一片神秘的柔美。穿着莫姨送她自制的衣裳,风吹起裙摆,衣袖翻飞,缓缓走到崖边,看着天上的圆月,心已死,梦已空,留下一具残躯等待春起花落,可是,自己的人生,因为那样一个自私自利的暴君,家破人亡,她又怎能甘心?
给她下寒毒,又赐婚给太子,再来灭璃殷两府,南宫傲此举是放弃南宫凌轩了,而四皇子南宫皓轩娶了丞相之女,现在朝堂定是轩然大波,原本拥护太子的人,是否又会倒戈?
沉静在自己思绪中的羽寒,未注意远处走近的脚步声,直到低沉的声音响起,“你找我?”
羽寒一惊,忙侧身,脚下却是一滑,便向崖后倒去,倒下去的瞬间,她看到那个男人冷然绝情的脸,淡漠的看着她倒下去,在她以为会这样摔下山崖而死去的时候,那人方才出手,白衣翻滚,飞身向下,拖住她的腰便向上飞去,待落定,还未等羽寒完全站稳,便松开手,羽寒踉跄后退两步,一时之间,狼狈不已。
不禁有些气恼,就着月色,见他身着白色外袍,明净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黝黑深邃的眼眸,却透露一份不屑,长眉若柳,身如玉树,上身纯白外袍随风翻飞,长长的黑发披在银白颈后,可以用娇嫩鲜艳欲滴来形容。一个男子能长成这样,也是天下少有。再想起他说的话,难道他便是宗主?
“你是宗主?”
莫震霆却是未看她,语气依旧淡漠:“巫山从不收留外人,然,老宗主好多管闲事把你救下,你便在此养伤,他归期不定,也不在意那些虚礼。”言语之外,便是让她早日下山。
“是老宗主救我?”既然是老宗主,莫姨为何说是宗主所救?
看出她的疑惑,莫震霆道:“老宗主下山途遇你遭劫难,出手相救,因他手中事情未了,便由我带你上山养伤,还有什么疑问吗?”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莫姨如是说,犹豫了一下,终是开口问道:“我想问下,璃府和殷府如何?”玄武宗既然带她上山,她的身份,定然已知晓。
莫震霆这才看向她,深深的看着她:“你确定要知道?”
羽寒一窒,心中沉闷的缓不过气了,终于,点了点头。
莫震霆回想起那日所见,纵是心中从未起甚波澜的他,亦是闪过一丝怜悯,哪怕只是一闪而过的情绪,却被紧盯着他的羽寒捕捉,不由心下更是没有一丝温度。
“璃府焚烧屠尽,殷府亦受牵连,均无一活口。”冰冷无情的声音响起,他的态度羽寒并不在意,只是他寥寥数语的概括仍让她能看到当时的惨烈。
羽寒觉得自己再不会痛了,早该知道是这样的结局,可亲耳听到的这一刻,她还是觉得痛,右手抬起,抚上心房,想让它不要那么痛,却感觉到自己手指下的湿热,恍惚间觉得疑惑,抬起手,低下头,看上手指上的鲜红,跟那晚一样的颜色,那是她的亲人们身上的血。原来一个人的心疼到极致的时候,它真的会碎裂。
仰起头,看着空中的圆月,那晚的月,也是这般圆,这般明亮,他们还在,如今,同样的月下,只留她,独自孤苦。
终是失去力气,跌落在地,血液顺着她的衣衫蔓延,在莫震霆出手搀扶之际昏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