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娘。”仲长伸出手,终究还是放下了,“罢了,这么些年过去,你若放不下,我又何苦拦你。”
“国事繁杂,皇上不必操心后宫之事。”阮娘屈膝。
“好。”仲长抬起脚,两步之后又转过身,道“你对清至。”
“无半分私情。”阮娘抢过话来,惊慌的看着地面。
“总之你要明白,清至非人族。况且你已是朕的妃子,望你能有所分寸。”仲长皱皱眉,似乎是想起了某些不好的事情,甩袖离去。
“影儿,把方才那人拖去地宫。”阮娘没有仲长看离去的背影,偏了头吩咐一旁的侍女。
“是。”影儿淡漠的回答,捂住胳膊上的血迹。嘴角抽搐了一下,那个怪物差点伤了她的筋骨。
“你的伤,记得处理。”阮娘站起身,轻声说了一句。端起桌上的一碗汤朝内室走去。
影儿有些惊讶的看向自家主子略微颤抖地背影,她没有想到阮娘会关心她。毕竟经历了十年前的那件事后,她便很少关心人了。当然,那个唤作清至的小丫头除外。清至的相貌着实是太像当年的郡主。
想到这,影儿晃了晃头,阻止了自己的想法,朝后院走去。
却说阮娘进了内室,将手上的碗放下。自己换上了一身束身黑衣,将头上的珠钗玉饰皆取下。复又重拿起碗,用另外一只手推动着立在一旁的玉像。
对面的墙壁应声打开,这是仲长早年间计划建造的地宫。阮娘走了进去,狭长的走廊早已点上了油灯,灯火随着阮娘的走动晃动着,那碗汤内细看上去有些许细长的红虫子在翻腾。
阮娘脚步很快,没费什么功夫便进了主室之中。
那儿蹲着一个人,瑟瑟发抖。阮娘关了石门,这内室摆设极其简单。偌大的地方,仅只有一张椅子,椅子旁设着一矮案,上头放着油灯。可这主室的墙壁却是赤红色的,阴森的气氛笼罩着整个石室。
阮娘径直坐在那张椅子上,将手中的碗置于矮案之上,开口道。
“四皇子,仲游。”
那蹲在地上的佝偻之人猛地抬头,看向阮娘。只见那张脸上眼窝下陷的厉害,眼珠子几乎已经要瞪出来了,两颊更是塌陷下去,没有一丝血色。透过乱脏的头发,那双充满仇恨的眼几乎要把阮娘吃了。
“你不必如此看着我,当年害你的人又不是我。”阮娘不仅不害怕,反而慢条斯理的理了理鬓间的碎发。
那人呜呜的呻吟着,却是吐不出半个字来。
“你瞧,当年你是不是也喝的这样的一碗汤。”阮娘俯下身,将那汤放在他面前,只见他发疯似得往后退着,直到身子已经抵住了石墙,竟还在用头不住的撞着那墙。
“仲游,你当真如此害怕。”阮娘哑着嗓子笑着说,“你别忘了,当年的事情你也有一份功劳,怎么,如今你以为摆出这幅样子,我便会原谅你了吗。”
阮娘拿着那碗,一步步的逼近她口中的仲游。那仲游摇着头,眼里满是恐惧。
“你还想尝尝这圣蛊的滋味吗?啊!”阮娘掐住仲游的脖子,欲将那碗汤朝他嘴里灌。却不想仲游使劲反抗着,竟将那碗汤尽数倒在了阮娘身上。
那些红虫子像是鱼入了水般,往阮娘的身体里钻着。却只听见一声声的烧焦的声音,那些虫子都黑化在阮娘的身上。
“怎么。怎么会。”仲游看着眼前的景象,喃喃自语。
“怎么会,让我告诉你吧。”阮娘扯开黑衣,用指甲径直的插进自己的肉中,却没有一滴血流出。“我早就死了。被你害的,你忘了?”
仲游捂住眼,不敢看。“当年的事情是她指使我的,与我无关。你看我已经被害成了这样,你就不能放过我吗。”
“放过你,你至少还活着。你想知道还魂术是怎样的吗,四哥。”阮娘死死的掐住仲游的脖子,瞳孔赤红,同四周的墙壁一般颜色。
“你想知道被万千蛊虫啃噬的滋味吗?四哥。”
仲游被掐的喘不过气来,却也不敢反抗。
“是她害的你,你应该去找她!”
“那好,你告诉我,她在哪。”阮娘突然松了手,恢复了往常的笑,“你说,她在哪。”
“她在这宫里,每到晚上,我就可以听见她脚腕上的铃铛声,她不停的在走,不停的,不停的。。。。”仲游哆嗦着。用乌黑的指甲抠着赤红色的墙壁,抠出一滩的血块。黏湿的味道蔓延开来,仲游看着自己的手指,害怕的甩着。
“不过是人血罢了,你见得还少吗?”阮娘冷笑,“你别装傻,快告诉我,她究竟在哪。”阮娘踩住他,骨头碎裂的声音传来。
“我真的不知道,你放过我吧。”那仲游求饶,没有一丝力气反抗,在带进来前他便被下了药。此时的他只能任由这个女人宰割。
“当真不知。”
“不知。”
阮娘放下了脚,嘴上开始念着听不清的词句。仲游不知她的意图,但只觉浑身阴冷,他抬起头,却发现从墙壁上爬过来密密麻麻的东西,如同流动的鲜血一般,很快挨到了他的脚。
他的脚像是被万把刀子割着一般,那血愈来愈上,将他的衣衫下摆啃噬干净。
“我说,我说。”仲游忙大声喊着。
“停。”阮娘伸出手制止住,“在哪?”
“你还记得长阳宫吗?那里的枯井,你小时候掉进去过的那口,她就住在里面。”仲游难受的说道,面目已经开始扭曲。“你还不让它们退回去。”
“什么?退回去。”阮娘笑得清丽,翘起手指,“这些东西可不是说退便退的。”
“阿阮!”仲游大声叫着,瞬间被那群血一样的虫子淹没。
“四哥,这是你欠我的。”阮娘踮起脚尖,伸出修长的胳膊。“四哥,阿阮为你跳最后一支舞可好。”
她轻移莲步,舞姿摇曳。美人回顾,一滴清泪顺着脸颊流下,那宫墙之内阮娘仿佛看见了年少时的身影。少男少女们,嬉戏在这世间最繁华的所在。清脆的铃铛声,伴着舞步,如花的容颜,眉间的朱砂,多情。
“阿阮!”如同天籁的女声传来,回忆如潮,渐渐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