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公,咱们现在去哪。”清至也瞧出了那锦囊的不寻常,然她并未多想,只当是即墨不想同那掌柜的交好罢了。她现在满心满意想着的只有人间的好玩意。这不,才出了离世的门,便缠着即墨问去哪玩。
“你不是想去烟柳巷么,天色渐晚,正是去那里的好时候。”即墨瞧着灰暗的天,笑着的说道。
“太好了,我还真以为你们不带我去呢。”清至兴冲冲的进了马车,还顺带着扶了仲长伸出的手。
这一小小的举动可是让仲长心颤动了一下,美人的滋味他最是受用。
“别笑了,堂堂王爷的嘴都快笑歪了。你是忘了今日的大事了吗?”即墨敲打着仲长的头,让这小子停止看自己的侄孙女。
“即墨兄,我看咱们已经亲如兄弟,倒不如亲上加亲。你把清至许配与我,让咱们的关系更加坚固如何。”仲长巴结的给即墨扇着扇子,遮遮掩掩的说着。
“咱们的关系已经够坚固了,况且你们两个差着辈分,这事不可能。”即墨打掉扇子,冷着脸说道。
“怎么会,叔公,我也是您的孙子啊。”仲长摆出恭敬地样子来,看着倒是好笑极了。
“我说你怎么这么好色呢,色字头上一把刀的道理莫非你不懂。”
“你又不是头回发现,这几生几世,我都好色,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仲长撇撇嘴。
“爷,烟柳巷到了。”即墨正欲教训他,可车外传来车夫的声音,烟柳巷到了。
仲长听了这话,头一个跳下了车。这烟柳巷可不是一条巷子,南国靠近南海,故多河流。这烟柳巷便是一条红灯高照的河。上头浮着各式各样的画舫,一到晚上,便张灯结彩的,好不热闹。
却说这烟柳巷有一规矩,凡是挂牌营业的官妓们,都是有固定的画舫的,她们从不下舫接客。只停在那岸边,等客上了舫。便使船夫将船开到河内,挂上一盏红灯,红鸾帐暖,共度良宵。
可这舫不是你想上就能上的。这烟柳巷的画舫,普遍的是七八个美人住着,可位次高些的,就只有一位了。这样的画舫,一般人是进不去的。烟柳巷这样的单人画舫不多,共有四艘,这四位美人并称烟柳四美。而阮娘则是四美之中,价钱最高,最难见到的名妓。
今日仲长便是要到这阮娘的船上,他携了即墨同清至径直走到了挂着阮字棋子的画舫,依照规矩的踢了船身。帘子应声而开,外头的人却是瞧不见里头的美人的,这帘子里面还有一镂空屏风,上头盖着朦朦胧胧的江南水墨画,从外头看,只能瞧见一两个人影。这阮娘便就是在这屏风后头打量着愿掷千金的爷们。
对于阮娘这样的名妓而言,金子她见得多了,才貌方是她看重的。这帘子打开没多久,一身量高挑的侍女便从屏风后头走了出来。
“这位爷,娘子请三位进去。”那侍女口音极重,说得并非南国官话,而是江南地方的俗语,清至是听不懂的。然仲长却笑着走了进去,这艘画舫他来的不少,便是听不懂,也能明白意思。
“阮娘,爷来了。”仲长三人上了船,侍女随后将帘子放下,不去看岸上那些男人艳羡的眼神,径直安排船夫将船撑离了岸边。
“王爷,您就不能声小点。”一女子回应着,声音温柔的可以掐出水来。
清至瞧那女子看去,只见那女子一身百花曳地裙,外头披着软毛织锦披风,一头青丝松松的挽着,没有梳髻。妆容清淡,然那一双多情眼却说尽了婉转风情。看向人时,犹如春水,眼波流转,令人流连。
“这二位是。”清至正想着,阮娘便走向了她,执起了她的手。清至躲闪不及,直直撞见了阮娘的眼睛,竟红了脸。
“这是我的两个朋友,我特请来同你我观赏好戏。”仲长笑笑,“阮娘,倒是许久未听你弹琴。”
“这还不好说,影儿,把我的琴取来,顺道着把前日刚得的香点上。”阮娘放下了清至的手,吩咐那个高挑侍女,“至于茶,仲长你也知道,我向来不爱那些苦味。你们三位就吃些糕点罢。”
“我又不是不知道规矩,你不必如此客气。”仲长笑嘻嘻的点头。清至瞧着这位爷的笑脸,心下倒有些不是滋味。方才对自己也是这般,如今见了阮娘,竟也是这般,果真是个色胚子。
“我可不是与你客气,只是这二位初来画舫,阮娘怕照顾不周。小姑娘,你可喜欢吃四色轩的糕点。”阮娘转而问道。
“四色轩!喜欢喜欢,自然喜欢。”清至听见四色轩便走不动道。
“那这位爷,可要用些。”阮娘又转而问向一旁默不出声的即墨。
“不必了,这些甜腻的糕点我吃不惯,我只对娘子的琴声感兴趣。”即墨回答,坐在圈椅上,饶有兴致的瞧着阮娘。
“如此,那阮娘便献丑了。”阮娘笑着转身去了琴旁,坐了下来,焚香沐手,如此折腾之后,方才用那青葱般的指甲拨了几下琴弦。“影儿,你出去罢。”
“是。”那侍女退了下去,内室只剩他们四人。阮娘方才柔了手腕,弹起曲子来。
“丽宇芳林对高阁,新装艳质本倾城。
映户凝娇乍不进,出帷含笑笑相迎。”
阮娘的琴音靡靡,歌声却清越,两番对比,倒相得益彰。太过清丽,不似市井之音,然过多的艳俗,又配不上阮娘一代名妓的身份。如此,便是最好。
“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
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
尾音减息,清至只觉莫名悲凉。
“好一曲《后庭花》。”即墨笑道。
“古诗有云,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阮娘一介商女,便特唱一曲后庭花献于九王爷。”阮娘笑着再次拨着琴弦,却再也不成调子。然琴声清越,穿过画舫,惊醒了高墙中人。
三人相视一笑,唯有清至不知所以,拿着四色轩的糕点竟有些难也下咽。方才的曲子多是俗语,她听不懂,然心情戚戚,不知何故。
南国的天怕是要变了,江岸之旁,有诗云,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此时从王爷府暗自潜行而出的一众精兵却早已候于宫墙之外,朱门戚戚。宫内一女子脱下锦鞋,转动着脚踝上的铃铛,笑得妖治。
“等了这么久,仲长,你还是来夺权了。”
外头兵戈四起,那女子在恢宏的正殿中央赤脚起舞。铃声叮当作响,然那众精兵却无任何不适之感。一转眼,血已流到宫殿之内。
女子扶额冷笑,“这南宫的天怕是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