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倒是快点啊，磨磨唧唧的！”娜迦猛然跳起，对着那个小女孩就是一爪子。“是人是鬼，抓一把不就知道了！”

回应它的，是一阵尖叫。

“哼，原来是个女人，吵死了！”娜迦撇撇嘴，跳到我肩膀上。

我实在不懂得怎么去解释，十几岁的女孩还不能算是女人这个问题。所以选择沉默，将那个女孩拉了过来，拍了拍她的背脊。她的身体像是狂风中的树叶，瑟瑟发抖。很瘦弱，脸色惨白，双眼凹陷，头发胡乱披散着，穿着一件脏的看不出颜色的短袖长裙。神智有些失常，胡言乱语着……

“妈妈在……爸爸也在……我不在，我不在！我不在，我不在！！”

也许是那一爪子的歉疚，娜迦对着她一阵甩尾，女孩儿就昏睡过去了。我抱起她，转身，却听见有指甲抓过木头的声音。很慢很慢，很轻，但是异常明显。我猛地转过头，响声是从衣橱传来的。刚才抱出女孩时，衣橱的门明明是开着的……

那声音，从一开始的慢条斯理，到现在疯了一样的狂抓。衣橱的门开始抖动，缝隙变得越来越大。一阵冰凉的触感，让我的手瑟缩了一下。猛然发现手上一空，女孩的上半身已经被拽到了只有四个手指宽的缝隙里。我一咬牙，一把抓住女孩的腿，心中默念驱魂咒，一阵白光，将那个生魂弹开。

女孩并没有醒来，值得庆幸。可她的手臂和脖子上，布满了青黑色的手掌印。显然，她是这生魂的目标。我将女孩交给许沧，由娜迦看护。然后调动体内不多的灵力，将驱魂咒的效力放至最大。

“允少卿，小心！”

许沧的声音，像是被隔绝了一般，用肉眼看的见的样式，反弹了回去。我的右手上多出一截青黑色，泛着阴冷死气的手。它气力大的惊人，将我拉进了缝隙之中。

缝隙里，是黑暗的一片，我看得到四周到处都是魂魄。有余瑾馨、余瑾惠姐妹，还有很多陌生的人。他们围成了一个圈，慢慢的走着，没有神智。我想走过去，却发现自己的步子异常沉重。手脚虽然还可以控制，却像是有什么在阻碍。就像是我的身上还有另一个人，像是拖着什么，两个人的重量…

我一顿，站在原地不再移动。身上似乎有什么在缓慢的游走，身体很沉重，很冷。我听到了悉悉索索的声音，渐渐的明显了起来，那是一种呢喃，女人的呢喃，就好像在耳边一样。耳边有些痒痒的，我动了动眼睛，看见了我右耳的一缕黑发。白皙的手臂从背后环了过来，随后肩膀上，一颗头颅紧贴着我的脸颊，出现在我眼前。

黑色的短发，比纸还白的脸孔，一双纯黑没有眼白的眼睛，是那个生魂。粘腻、冰冷，像是蛇。她一动不动的盯着我，像是在打量什么。

我企图突破她的控制，却发现，气力在搜寻这个生魂的时候已经用的所剩无几，再加上刚才为了救女孩而使出的驱魂咒，我全身居然没有半分灵力可以动用了。

她什么都不做，就是那么看着，直勾勾的眼神，盯得我有些发毛。她的嘴动了动，却没能顺利张开，随后的一幕，即便是我，也有些被惊吓到了。她用手，硬生生的将嘴巴掰扯开来。也许是因为闭合的太久，所以撕开的时候，皮和肉都被撕扯了下来。撕裂的声音很轻微，却刺激着我的神经。她一直扯，一直扯，扯到下颚才满意。裂口里流出一滩黑褐色的液体，带着腥气，溅到我的脸上。

一阵难听的嘶哑之后，我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你越来越像他了，我知道你就是他，我等了那么久，他终于又再一次来到这世上了。”鱼玄姬笑着，有些疯狂。

我沉默，不语。

“你为什么不出来，你为什么不敢出来见我，你！出来！！”被鱼玄姬操控着的生魂一下子，凄厉的嘶吼起来。不停用手抓挠自己的脸，一道道，用足了力气。尖锐的指甲，把脸撕的稀烂，眼球悬挂在眼眶上，黏连着白色的不明物。

“你出来！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就毁掉这个生魂。你不是最慈悲的么？不是从来都菩萨心肠么？你忍心一个无辜的人，因为你变成这样吗？！你忍心吗？！你出来！！滚出来！”鱼玄姬疯了一样，尖声笑了起来。

我心口，一阵阵的疼痛起来。浅浅的，缓缓的疼着。可我知道，这疼痛，并不是为了那个生魂。潜意识里，这份疼痛，竟是为了鱼玄姬。我咬了咬唇，直到咬出血来，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血化为刃，对着那生魂背后的虚影斩去。这一击，虽然没有伤到鱼玄姬，却也迫使她，放弃了这个生魂的控制权。

“你！好，很好，我不信，我不信，我从来都不信命！我不信你可以一直那么残忍！终有一天，你一定会见我！我一定有办法，让你见我！！”鱼玄姬…消失了。

四周的黑暗像是幕布一样被揭开，我的眼睛一阵刺痛后，看见了娜迦和许沧。

四天之后，许沧给我发了一份邮件。邮件里大致介绍了女孩的情况，附件则是她的照片。照片里，是一个健康的，活泼的十二岁女孩。许沧将她的记忆抹去了，虽然没有经得她的同意，可这才是最好的安排。她将被送到一户家庭，好好的继续生活下去。

而……那个生魂…我将邮件删除，闭上眼，蜷缩进沙发。鱼玄姬所做的一切，都对那个生魂造成了损害。

人的灵魂是很奇异的，如果彻底死亡之后的灵魂，即便是撕扯、变形、揉捏，都不会有任何的损坏。但是生魂就不同，因为没有死亡，生魂和身体本身还有联系，所以随便捏一下，都有可能破损，难以修复。而那个生魂，是再也无法修复了。支离破碎的生魂被放回身体，结局只可能有一个。那个女人会神智不清，胡言乱语，变成一个疯子或者一个弱智。

我将自己抱紧，下巴靠在膝盖上。如果，不是因为我，那个女人的命运会不会就不同……余瑾馨和余瑾惠，还有那个女孩的生活，是不是还在幸福的轨道上？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又不是圣人，别什么天下苍生都放在心里，你不过是个人，哪儿能管得了那么多。别把你自己逼死了~”

娜迦在电脑前捣鼓着，看都没看我一眼，可它的话，安慰了我。是，人非圣贤，一切都是有命数的，执意强求总不会有好的结果。早就该看穿了，不是么…想到命数，鱼玄姬的话让我有些在意。那些话，就好像我和鱼玄姬是旧识一般。但…我不记得，一点点都不记得。从她那天跟我说了那些话之后，凡是想到她的名字，心就会淡淡的疼。不严重，就那么淡淡的，缓缓的，始终都在。

之后的时间里，我翻找了很多资料，跑了很多收藏历史文献的部门，甚至翻阅了各种有关鱼玄姬的小说。结果，令人沮丧。我依然没能找到任何线索。

今天是白露，街上的人群大部分依旧穿着夏日的服装。我穿着牛仔裤，和白色的T恤，手里拿着一杯温热的咖啡。手机响了起来，我用耳机接听。

“你！野到哪里去了，赶紧给老子滚回来，秦柯那个死家伙带生意上门了！”之后，娜迦就挂断了电话。

我好笑的播放音乐，不急不缓向家的方向走去。在一个街角，我转过身，跟一个年轻人撞了个正着。他手上拿着什么东西，将我的耳机给勾了下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有急事，我老婆就要生了，对不起，对不起了啊……”话还没有说完他就急急忙忙的跑远了。我将耳机重新戴回耳朵，听着里面舒缓的钢琴曲。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向着那男人跑远的方向看了看。那个人似乎有些眼熟，我仔细想了想，想起那天公交车上，让座的事情。不禁感叹，世界有的时候很小，小到一个人可以让你无数次的偶遇。不过，我并没有过多的感叹，因为娜迦正在家里等着我。

刚进家门，秦柯就扑了过来，带着哭腔。我的心里微微一重有种不好的感觉，不知为什么，我居然第一时间想起了那个妻子要生产的男人。

“你赶紧回警局帮忙，我们遇上大案子了，恶心的我这几天吃不下也喝不下的。那尸体，连许沧的脸色都不好了。你忍心看着你兄弟们那么凄惨，你却见死不救么？我知道你不忍心的~来赶紧跟我走！！”

我还没有回过神，就被秦柯拉出了门。一路飞车到警局，也顾不得许多，就被他直接拉到了停尸间。许沧的脸惨白惨白的，消瘦了很多。他正在处理的，是一具大约三十岁左右的女性尸体。当我仔细看的时候，也愣在了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