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惊异之外更觉得无辜可笑，眼前这孩子的年龄都可以当自己的重孙女了，不知道从哪跑来认娘亲来了，一时间倒把自己弄得张口结舌了。好在孩子的父母跟了进来，老太太询问他们的来历，那对中年夫妻站在门口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半天也没说出个四五六来，好在老太太看这陌生的一家子是隐忍不言，想是必有苦衷，忙把他们请进了屋子。

老太太家清贫，没什么可招待的，只好让这一家子坐在火炕上，见那小女孩是异常的兴奋，从进屋就拉着老太太的手，一直都没松开，而刘老太太也对这孩子有股莫名的喜欢劲儿。

“您家是姓刘吧？”男人终于说话了，“对呀，我老头子姓刘。”老太太答复着。“你们是？”老太太与这家人之前从未谋面，但以为是自己家的远房亲戚，自己岁数大了，怕把人家忘记了，便想进一步的确认下身份，谨慎一些还是好的。

“啊，大姨啊，这个，我也不知道这么称呼您对不，你肯定不认识我们，我们呢，也不认识您，这事啊，哎呀……”男人欲语还休，语顿了会，一拍大腿，“唉，真不知道应该怎样跟您说，是我女儿非要来的！”一旁的妻子听到这里开始呜咽起来。

刘老太太毕竟年龄在那摆着呢，见过些世面，经历也丰富，她隐约的感觉到这事有些蹊跷，只是事情来得太唐突，短时间还猜不出个所以。看了看那苦着脸的夫妻，再看看那手足舞蹈的女孩，老太太故作镇定的道：“你们既然登了门，就肯定有事儿，你不说我也能看得出，我这老身子都快入土了，老头走的又早，大女儿也随他去了，我这孤苦伶仃的，没啥可顾忌的……”话还没说完，那小姑娘听着听着就嚎啕大哭起来，抽噎着对老太太说：“妈，你可别说了，多让我难受啊！”

老太太开怀大笑，指着那女士对小女孩说：“你这孩子，妈是瞎认的吗？你妈在那呢！”小女孩抹着豆大的眼泪说：“不是，她是生了我，可我知道，你才是我妈！”老太太这时可有些生气了，心说这不是什么坏人吧，上门来诈骗来了，发着火便要赶他们出去，那小女孩一看这样，就又说：“妈你可别气坏了，你原来就爱生气，心脏还不好，大燕子托人给你买的药，你坚持吃没啊？”

刘老太太被这句话惊得一屁股就坐到了炕头，这女孩说的话有几个关键词，老太太心脏不好，这是左邻右舍人尽皆知的，不算什么，大燕子是她亲外孙女，也就是刘春妮和刘瞎子的亲生女儿，她在刘春妮在世的时候就嫁到盘锦去了，这也不算什么，可这带药的事情，貌似没别人知道，她开始有些不可置信了！

“妈，你别生气了，我就是太想您了，知道你岁数一年比一年大了，实在是放心不下您啊，来看看您没事，我这就走了。”小女孩边哭泣着边拽着中年夫妻的衣角就要离开……

“你们先回来！”老太太收了收气，调整了下状态，叫住那一家人。一家三口看老太太挽留，又坐回了炕沿。“我问你，丫头，你说你是我女儿，哪个女儿？”老太太定了定神，问着那女孩，“大女儿，刘春妮！”女孩回答的铿锵有力而又不假思索，“这不算什么，我再问你，刘春妮哪年生人？”老太太接着问，“妈，你考我呢啊？那好，我跟您说，我是1962年生人，阴历二月十四，上户口的时候我爸喝多了，记糊涂了我的生日，身份证上晚算了几天！”小女孩破涕为笑了，像个学生一样回答着问题。

老太太听到此来了劲头，“好好好，你爸有什么身世？”“我爸啊……我听我爷爷说过，咱家搁（放在）清朝是满族，正白旗的，老姓’刘佳氏’，后改的姓刘，我爷爷不是我亲爷爷，是我二爷爷，我二爷爷和我爷爷年轻的时候在辽河上养船，一次跑营口的时候船翻了，家里倾家荡产才把货钱陪了，我二爷爷也不争气，抽大烟，一辈子没孩子，我爷爷就把我爸过继给他了，咱家是65年后搬这儿来的，投靠的是老姑家，咱老家是鞍山台安县的，对不？”姑娘小小的年纪，一溜烟儿的说了这么多，把刘老太太听的是惊悸不安。

“妈，你还想问啥？问吧！”女孩信心满满，感觉无可畏惧，老太太被惊得不知道怎么接了，“妈，你要是不问，那我跟你说点事儿，你还记得你让我给张罗的寿衣的事情不？”东北民间的习俗是提前给年长的人备好以后往生时穿的衣服，等生命将尽的时候，可以把寿衣和孝带放在老人床下，寓意是可以延续几天阳寿，也有“冲一冲”这么一说。

老太太点点头，她已经激动得说不出半句话来，只能听女孩接着说：“我先头（先开始）给你买的鞋你不喜欢，让我又给换的带花边的，裤子我都给你准备好了，你还自己拿缝纫机改的，这些除了我，别人知道吗？”老太太听完摇着头，看来是默许着。

“还有，妈，我再跟您说个事情，我喝药自杀，头出殡那晚，半夜你把守灵的支出去，在我灵前哭来着，说你对不起我，这我都听见了，还有你那天……”小姑娘的话收不住了，看来是极力的在证明着自己的身份，“行了，妮子啊，你可别说了，我的老天啊！”老太太终于把悲伤暴漏出来，和女孩抱头痛哭。一旁的夫妻二人见此情景，知趣的退了出去。

“大妮啊，我这做梦呢还是咋的，这都是咋回事儿啊？”哭过，老太太问道。女孩替老太太擦着眼泪，说：“妈妈，你听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