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旖旎的风光总不会长久,从壬辰年中旬起始,我原本平淡无奇的生活就被完全打乱了,身边的几位耄耋之年的老人接连的离我而去,这一切都令我措手不及、唏嘘不已,本没有任何信仰的我,开始觊觎各种神灵的帮助,但一切皆于事无补,原本我把这一切都归结于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但事情的发展却让我发现这里面似乎没那么简单,只是苦于没有证据,无奈只能放纵事态的不断延续。
可首先让我感到不安的却不是我的亲朋挚友的去世,而是单位的一个同事的暴毙。我到现在都深度怀疑是不是在他的葬礼上沾惹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才导致了现在这个局面,因为一切都是从这开始的……
死者姓常,为人开朗,待人从善,乃名牌大学毕业,无门路却肯自力更生,愿意从底层干起,工作亦是勤勤恳恳,领导很是欣赏,逐想提拔,但此君却婉拒,理由为自己还不算成熟、干练,暂时无法服众,待各相关岗位锻炼两年再说也不迟,如此员工,叫大家怎能不欣赏呢?!
小常在外地工程现场工作,彼时还处了个女朋友,离世时也只交往了短短半个月的时间。端午节那天,他和女友隔空通话聊了半个小时的甜言蜜语后,因为工期紧的原因,居然敬业般的和同事赶到设备那里继续调试。搭档小波是他的同事兼室友,平时打打闹闹、把酒言欢,感情很是深厚。
开始工作后,两人默契依旧,因小常体型硕大,爬起楼来虚气连声,只能在调试的电源箱处进行操作,而灵巧自如的小波就得楼上楼下的查看设备的运行情况,此建筑为刚刚开发的楼盘,又逢节假日,土建休息,空荡的大楼里只有他们二位来回奔忙着,直到外面夕阳的余光缓缓地映射进来……
后来我在安抚几近精神失常的小波的时候,他抱头哽咽着对我描述着当时那恐怖的场景:他在三楼与四楼的阶梯中间,突然听到小常的声嘶力竭的喊声,先是一愣,感觉不妙,垫步跑了上去,却看到了一个黑影顺着窗户一跃而下,只留下小常那宽大的身躯倒在本就不宽敞的设备与墙体的夹缝之中,脸色熏黑,双眼直勾勾的望着顶棚,嘴巴大张,像是有什么不尽之言想对在世之人诉说。
报警、通知单位、甲方、总包......小波在情绪稍微平复之后做了他能做,也是应该做的一切事情。我接到电话的时候,是在端午节和家人聚会的饭桌上,一家人正团员、美满的进餐,六个月后,这其中的两个人却和我天各一方、生死两茫茫,当然,这是后话。
那天我居然酒驾了,原因是事情重大,作为公司的中层干部,我必须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而那时正处于交班时间,不好打车,再一个,我和小常的私交还算不错,我结婚那年因他刚调到我这个部门,他却熟络的说一定要来参加我的婚礼,按岗位职责来说,他对我无欲无求,但他这人就是这样的热心肠,典礼当天还真来了,我很感动,随后的日子里在清楚的了解了他的为人后,关系比普通同事更近了一层,但也不是什么朋友关系,不过这事的发生,我于公于私,都应该帮他善后。索性没事,一个小时后我安全的赶到了临市的工地现场。
他父母的电话是我打的,拨通前,我酝酿了许久该如何告诉他们这样的噩耗,后来还是违心的骗他们说小常在工地被异物砸伤了,现在在医院里,无大碍,但需要照顾,可当他的双亲赶来时,却是在殡仪馆的停尸房的抽屉里看到了自己的儿子。
小常不属于正常死亡,可地点却偏偏是在施工现场,安监局、质监局、公安局......凡是跟工程贴上哪怕一丁点边儿的职能部门全部出现了,当然,钞票和关系摆平这些不足为奇,死亡证明书上签的大概是:因触电导致心脏病突发而亡。尽管明白人怎么也想不通一个电子专业国本毕业、高考物理几近满分的高材生,会倒在220伏的临时调试电压之下,当然,这也是一个合理的结果,死者全身无重物凿击的硬伤,也无烧伤和搏斗的痕迹,单位的全力处理令家属满意,算一个工伤还有抚恤金可拿,这是在沉痛的悲伤中得出的最好的结果,其实所有人都想让这个事情赶紧的结束,毕竟在公司的角度看问题,人命官司是最棘手的事情。
出殡那天,趁仪式还未开始,我和小波以及其他同事坐在遗体告别室门外的台阶处抽烟,小波还在抽泣着,其实没有人会埋怨他,并且一致对他在事情发生之后的处理方法表示赞同,可他实际上是受到了惊吓,别说他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就是我也是头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一干人等都在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可偏偏一旁的销售员老鲁却不适时宜地把话题又引了过来.....
“你还记得那几个维保员的事情不?” 老鲁俨然一副老江湖、见多识广的口吻。
“恩……”小波消沉至极,只微微的点了点头,附和着应了一声。
其实那件事情当天在场的很多人都知道,只是我这个办公室搞行政的被弄得一头雾水,再加上这几天一直在忙工伤的事宜,有点无聊透顶,属实也有点好奇,便顺口问了句:“鲁哥,到底什么事啊?”
老鲁深吸了一口手中的烟,镇定自若的说:“那个楼盘可谓怪事不断,前些天修理电梯的几个维保人员莫名其妙的发现厅门平层后就是关不上,技术上肯定是解决不了了,后来他们找来了电梯公司的一位老师傅,那老哥站在门口想了想,随即吩咐同事管门口的饭店要了一碗米饭,点着了三根烟插在上面,带着几个学徒拜了拜,嘴里还念念有词,随后离开,过一会几人再回来,故障便迎刃而解了。”
“点烟干嘛啊?”我不免疑惑的继续发问。
“这个啊,后来那几个维保员为此特意请老师傅吃饭,席间问他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说法,那老师傅只是笑笑,什么也没说。其实那部电梯早在安装期间,一工人就因‘飞梯’被活活的夹死在厅门口的位置,据说身体都分家了,惨不忍睹,不拜拜的话,你说他能不闹吗?”老鲁不紧不慢的陈述了他所知道的一切,又续了一根烟,样子若有所思,不一会却对大家说:“不瞒你们,我也碰到了!而且就在那栋楼里面!”
他这句话把正在消沉的小波也弄愣了,这不难理解,他指的那栋楼应该就是小常殒命的建筑场所,且看周遭人的表情,他这应该是头一次对大家描述这个事情,故所有人都静静的洗耳恭听着。
“时间大约是在合同刚刚签订之初,我一个人去查勘现场,刚上三楼的楼梯,就不知不觉的像是被人推了一下便翻滚了下去,我原来以为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但那种被推的感觉又切实存在,所幸我平时勤加锻炼,身板还算结实,不然可要交待在这了!”鲁哥感叹着,眼神里既有庆幸又有些恐惧。
没有人会去埋怨老鲁为什么才告诉我们这些,因为他怕这些现场的年轻人听了之后会有压力,当然也不能因为一次偶然的意外连合同都不签了,毕竟公司要效益,他自己也要养家糊口!在我个人看来,小常命里该遭此一劫,毕竟这大楼每天土建、各分包单位施工,进进出出的上百人次,别人为啥没事呢?!搞工程的都知道,工地里邪门歪道的事情很多,许多人都见多不怪了,一些工头和老板也很讲究这些,“安全第一”是对的,但是也要堤防一些肉眼所无法识别的脏东西,所以你经常会看到一些千奇百怪的建筑和仪式,这些都是有说法的,而且是找专门的“明白人”来设计的。至于这个楼盘到底有没有什么特殊的问题,我们这些普通人不得而知,一个个倒也讳莫如深起来。
大家本想再多聊一会,但司仪招呼我们赶紧进去,说仪式要开始了,众位皆不敢怠慢,纷纷起身进屋。要说这遗体告别仪式的流程,每个地方都大同小异,没什么特别之处,之后的环节是遗体火化,我又看了一眼小常,心说:“走好吧,老弟,有啥未尽的事情也放一放吧!”可是总感觉这哥们紧闭着双眼的面孔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委屈……
接下来就更雷人了,当地的火化场很有特点,总之和我们省城的不一样,像一般的地方,告别大厅和火化场所是联通的,也就是说经过通道就可以直接到达火化间了,但是在这却是完全被分离开的两个独立的地方,所以遗体需要专门的工作人员在室外运送过去,而工具居然是用一种叫“冥轿”的棺材(类似于轿子的棺材),我想可能这里的硬件设施就这样,从好的方面来看,也更加接近地气,早先死人下葬的时候不都是用活人抬的嘛。
只见那几个工人弓下腰、弄好背带刚要起身就感觉到不对劲,因为小常生前太沉了,体重足有二百多斤,死后也没几天,身体内的能量没有完全消耗掉,眼看着棺材居然只一边起来了,另一边却压根就没抬起来,这时有一个工人就顺口吐了句脏话,在场的人几乎都听见了。前面抬轿子的人一看后面没起来,还对后面的人露出了嘲笑的表情,笑出了声响,结果这一骂一笑,似乎预示着什么......之后的几分钟里,这几个抬轿子的工人的脚压根就没挪动过地方,照常理说这不应该,即使他再怎么重,这几个壮年的抬尸工人也应该应付的了。
此时来送小常的人都感觉有些惊慌,本来这“横死”的人在民间就有很多说法,此时此景,怎么不叫人浮想联翩呢?甚至有几个胆小的女人都开始不断的往后躲,好在司仪实在看不下去了,过来对着棺材说了句:“小伙啊,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了,这些人都是来送你的,你得感谢他们才对啊!”话音刚落,那几个人居然可以把棺材抬起来了!
按照计划,那边火化,咱们这边就得到指定的位置按照小常的生前属性给他烧衣服和纸钱了,没想到不争气的我此时却尿遁了,人有三急,憋是憋不住的,还好同行有此想法的人不只我一个,男人其实在如厕方面都有默契,几个同事便三三两两的往厕所赶去。
三线城市是极度落后的,就连殡仪馆里的卫生间都是深藏一隅的旱厕,同行的几位同事啧啧地不住摇头,不过只是放点“水”就走,也没太在意。我走在队伍的最后,初夏的朝阳透过路旁的林荫映射进来,打在每一个人的脸上,使人似乎察觉到了一丝安详,要说这殡仪馆硬件设施是差了一些,但选址方面是极度讲究风水的,我虽不深谙此道,但眼前这青山绿水环绕四周,喜鹊成窝映入眼帘,喳喳声不绝于耳,果然是块风水宝地,小常能在此安详,对他的家人来说也算是一种无形的安慰了。
恶劣的环境是无法阻挡我们那奔流一般的尿水,进去后几乎所有人都停止了沟通,难闻的气味迫使大家开始憋气,尿完后以最快的速度撤退了事。我最后一个进去的,自然也是最后一个小跑出来的,可鼻子虽然屏住呼吸,耳朵还是能听见声音的,我们进去之前,厕所应该是无人的,且我们十来号人进去后早已把坑儿占满了,可此时我突然感觉听到了哗哗的小便的声音,刚开始我以为是错觉,短暂的分析了下有可能是隔壁女厕所有人在使用,要知道那种老式旱厕隔音效果极差,粪坑又是相通的,这个我是极度了解的,从小在部队大院长大的孩子,基本上都做过趁别人如厕之时,在外面往粪坑里仍砖头的坏事。本想了却此种想法,但一种对于未知的好奇感促使我回头瞄了一眼,顿时又有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