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煜轩的病已经好了好几日。病好后,他便常常去慕容凝湘的谪仙居小坐。
却也不说什么感谢的话,只是会呆呆的看着她。
王府中的闲言碎语已经越来越多,她该怎么躲开呢?慕容凝湘抬起头,空中洋洋洒洒开始飘起雪花,被纸灯的温暖的光一映,美极了。似乎整个尘世都蒙上了轻纱,白的一尘不染。大概是因为太过洁白,所以,才不能在这尘世上停留太久吧。
“啊!各位叔叔伯伯,求求你们,放我走吧,放我走吧。”一个柔弱的声音传来,与这黑夜的静谧显得格格不入。
“逃?!看你还能逃到哪里去?!你已经跑了八九次了,哪次跑出过我们的手掌心!既然你已经被卖到jiyuan,就是我们这里的人了,除非你死了,不然别想离开这里!”
“大哥,既然这个小姑娘不想留在这里,我们就送她一程吧。不过,长得这么标致,白白的放走了岂不是可惜了......嘿嘿。”
“是啊是啊,大哥,回去就和妈妈说,她死了不就好了。”其他几个人附和道。
“这...”被称为大哥的这人似乎有些犹豫,“好吧,这个小姑娘这么倔,带回去怕也是调教不好了。”
“各位叔叔伯伯,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以后做牛做马,会报答你们的。”声音中已经有了哭音。
“放过你,哪有这么容易?!”风中传来几声笑意,慕容凝湘听得心烦意乱,伸手掷出袖中的蝴蝶镖,正中了其中一人的手臂。
“啊!什么人,敢偷袭老子?”这一声,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原来是个娇俏的美娘子,哥几个今天真是撞了大运啊。”说罢,几人开始向慕容凝湘靠拢,慕容凝湘起身向后退去,拉开了与这几人的距离,甩出几枚飞镖后,轻巧的落在不远处的屋脊上。
“这只是个教训,你们若再不离开,就不只是残废一条腿的问题了。这个小姑娘,我赎了。”说罢,将身上的钱袋拽下,扔了下去。
“是是是,是我们有眼无珠,姑娘见谅,我们这就走。”不久,这些一瘸一拐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巷陌深处。
慕容凝湘从屋檐上下来,看了看那个小姑娘。
光线有些暗,只能看到她穿了一身浅绿的布衣服,蜷缩在角落里,小声的啜泣着。
“放心,他们已经走了,没人会来欺负你了。”说罢,慕容凝湘从怀中掏出一些银子,放在她的手心后转身正想离开,不想,却被一只小手轻轻拽住,她低头去看,正是这个小姑娘。
“姐姐,你是神仙么?”声音糯糯的,“我一直都在祈祷有一天能有个神仙姐姐把我救出去,我...我还以为是我在做梦。”
慕容凝湘一愣,心中忽然柔软起来,低头擦去了她脸上的泪珠,“我可不是神仙姐姐。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
“我...我叫夏雨溪,住在城外,我只有一个养父,养父喜欢喝酒,家中的东西都变卖买酒了,还欠了好多的账,所以,所以......”眼泪更加肆意,“姐姐,姐姐,求求你收留我吧,我已经无处可去了,我会做很多事的,不会吃白食的。姐姐救我,这一辈子我就是做牛做马也还不了姐姐的恩情。”
慕容凝湘有些犹豫,不知王府愿不愿意收留这个小姑娘呢?而自己,又是这样的身份,若是哪一天,自己离开了,又有谁来照顾她呢?!
“我...我不能收留你。”转身欲走。寒风袭来,扬起她的衣角,冬日里的大雪,还真是寒冷。这个小姑娘,若是在这里冻一夜的话...
“罢了,跟我走吧。”终究还是不忍心。
这个叫夏雨溪的小姑娘听她这么说,欢欢喜喜的从地上站了起来,伸手拉住了慕容凝湘的衣角。
雪地里,深深浅浅的脚印,渐渐消失在远处。
说也奇怪,王府里的人倒是十分喜欢这个小姑娘。说是小姑娘,其实也就比慕容凝湘小两岁而已,只是因为常年吃的不好,显得有些弱小罢了。
一恍,冬天就剩了个尾巴。听说,那个打胜仗的乔将军就要回长安了。
没想到,二月的时候,又下了场雪。
夏雨溪已经在嘉熙王府住了两个月了,每日也只是照看一下慕容凝湘的起居,茶姹因此清闲了许多,被慕容凝湘劝着去了沈煜轩那里。自从夏雨溪住下,慕容凝湘便找了借口不再让沈煜轩常来谪仙居了,所以每每沈煜轩见到夏雨溪,眼神中总有一丝不太情愿。
下雪的这一天,正是祈春日,家家都摆了案几烛台,来祈求新一年的风调雨顺。
慕容凝湘不久就回了谪仙居,夏雨溪却是爱热闹,一直等到一切活动全部结束才慢慢向谪仙居走去。大雪积在地上,还是很厚,踩在上面,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
“什么人?!”走了几步,就觉得身后有轻轻的脚步声,夏雨溪有些不安,忙转身去问。
黑暗中隐隐可以看见一个影子,似乎是披了披风斗篷之类的东西,影子各外的臃肿。见她问话,这人紧走了几步,赶了上来。
纱灯的光渐渐可以映出来人的容貌,夏雨溪一眼看去,不由就呆住了。这个人,穿着一身白色的紧身短衣,外面套了件深蓝色的斗篷,头发如瀑,眸如星光。那人见了她,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夏雨溪只觉得自己的心被魅惑了一下。
“小妹妹,我是不是吓到你了?”声音清亮,如泉水般。
“请问你是?”这个人,是谁呢。
“哦,我是来看慕容姑娘的。”慕容姑娘,凝湘姐姐么,你又是什么人呢,难道是姐姐的夫君?
“慕容凝湘姐姐么?刚好我也要去谪仙居呢,我带你去吧。”夏雨溪忽然有些失落。
“等一下。”这人忽然停下脚步,向小路的右方走去。
夏雨溪将灯笼也慢慢移了过去,白色的雪地上似乎有什么东西,黑黑的看不清。烛光渐渐明亮起来,原来,竟是一个破碎的鸟巢,旁边是一只明黄色的雏鸟。只见这人将雏鸟从巢中小心翼翼的拿起,护在了手心,“好大的风啊,看来只能明日再给它搭个新巢了。好了,我们走吧。”
夏雨溪不由弯了弯嘴角,两人在路上慢慢走着,大红的纱灯映着她大红色的斗篷,将脚下的土地也染上了几分喜庆的颜色。
不久,谪仙居就出现在眼前了。
“姐姐,这个人要见你。”一推门,就见慕容凝湘正坐在美人靠上,愣愣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慕容凝湘听见夏雨溪的声音,一回头,就见了来人,“溪哥哥怎么来了?”
来人笑笑,将身上的斗篷摘下放好,“难道哥哥来看妹妹还需要理由?我想你了所以就来看看你,这两个月太忙,好不容易有时间呢。”
“哥哥?”一旁的夏雨溪一愣。
“这是我的哥哥慕容弋溪,你也和我一样叫溪哥哥吧。这个小姑娘,叫夏雨溪,我之前提过的。”慕容凝湘又转向慕容弋溪。
“怪不得不认识,还以为是府中新来的丫鬟。”慕容弋溪打趣道。
“姐姐救了我,我自然是来给姐姐当牛做马的。”夏雨溪的语气不知怎么就轻松起来,“对了,刚刚那只雏鸟弋溪哥哥放在哪里了?”
“差点儿忘记了。”慕容弋溪小心的将那雏鸟递了过来,夏雨溪接着那雏鸟,就离开了慕容凝湘的房间。
之后的几日,天气越来越暖,地上的积雪不久就全都消散了。
春日,越来越近了。转眼,便到了三月。
出乎意料的,沈靖似乎又在准备什么计划。慕容凝湘能感觉到王府的空气似乎也开始温热起来。前几日,她见木冰与阿竹两人出现在了沈靖的书房外。一般情况下,这两人都是在王府外奔波,不住在王府中,由沈靖统一调度。
这两人出现在这里,说明沈靖近日,一定又有什么计划了。
过了近一年的安稳日子,她都快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还真是妄想呢。
看来雨溪,只能托付给哥哥照顾了。
“愿意。但是姐姐为什么要赶雨溪出去呢?”夏雨溪不解。
“姐姐只是有些忙,过几日再去看你和哥哥。”这里,还是早点离开才好。
“发生了什么事?”慕容弋溪听慕容凝湘说把夏雨溪托付给自己照看,有些紧张,“是不是王爷又派你出去...”
“没有,我只是最近有些事需要处理。哥哥,也需要有个人照顾啊。”
“好吧。只是近日我要去长安一趟,可能过些时日才能来看你。”慕容弋溪语气中有些不舍。
“也好。”还有什么要说的呢,好像很多,可是说不出一句。
慕容弋溪顿了顿,忽然轻轻抱住了慕容凝湘,“一切平安。”
初春的第一场雨,终于落了下来,带了几分寒意。
不知哪里的吹箫人,吹了一曲烟雨江南,声音婉转如玉。杏花已经开了,淡淡的粉色与天色相应,恬淡中多了几分妖娆。不久,就是百花争艳的时节了吧,空气中,似乎都酝酿了甜意。
夏雨溪跟在慕容弋溪的身后,慢慢过了长桥走出了王府,不时,还会回头看一下不远处的慕容凝湘。
直到,王府的大门将他们的身影遮挡的再也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