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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来时烟雨重 正文 第八章 竹声潇潇(上)

沈竹潇远远的便看到了城墙边的乔墨,一身银色的盔甲衬得他更显俊朗,头上的缀玉温润也如他般,黑色的锦毛斗篷被风轻轻扬起,也在她心上投下了一道影子,一把青色的剑鞘斜斜的插在他的腰际,更添了几分威武。

第一次见他,却不是这个样子。

作为公主,沈竹潇早就厌倦了宫里的生活,正碰上沈逸之不在宫中,好不容易女扮男装才混出了宫。那一日,正是中秋佳节,长安的街头,好不热闹。

沈竹潇顺着人群走着,便到了放河灯的地方,还是白日,放河灯的并不多,沈竹潇极少出宫,不由对什么都十分好奇。

河上临时搭了一座竹桥,沈竹潇小心翼翼的走上桥去,看着桥下的流水,不觉有些心惊,正逢对面也有来人,竹桥一颤,一个不稳,沈竹潇就向河里倒去,吓得她忙把眼睛闭上,却感到被什么人拽住了,她一睁眼,就看到了眼前的这个人,乔墨。

一身玄色的长衫颇有夜色般的安稳坚定,衣襟上绣了银灰色的花纹,头上带了银色铁冠,用一根细细的玉簪插着,一根黑色的发带随意的从头上垂了下来,在墨色的头发上并不分明。一双眼睛清澈见底,眉目如远山一般。腰上挂了些玄色的丝绳,系着块通透的玉佩,玉佩下结了深蓝色的穗子。

沈竹潇只觉自己的心似乎有那么一瞬的失控。

“这位公子,你没事吧?”这人见沈竹潇不动,忙问了一句。

沈竹潇楞了楞,见他问自己,不由笑了笑,道“多谢公子,我没有事。还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在下乔墨。”眉眼灵动,也牵了沈竹潇的心一动。

“在下沈……沈季。乔公子也是一人来看花灯么?”

“是。许久不曾在中秋日出来看一看了,今日便出来闲逛一下。”

“许久?乔公子平日很忙么?”

“沈公子不知,在下是这长安城的守将,很少有时间像今日这样,况我这人也不喜欢热闹,一个人安静惯了。”乔墨不由笑了笑,似是有些无奈。

“既然都是一人,不如我们一起同行,也算交个朋友。乔大哥不介意吧,你叫我沈弟便好。”

“如此,便叨扰了。”

沈竹潇浅浅一笑,两人一起过了桥。正是桂花开放的时节,有十里可闻的芬芳,沈竹潇只觉到处都充满了微甜的味道,连心里也是。

乔墨,这文绉绉的名字,哪有一丝金戈铁马的样子。在皇宫里,日日只是见那些亲王皇子,又哪里有,这样的人物。

两人在清水居用过茶点,已接近傍晚。两人谈了许久,发现彼此颇有些默契,沈竹潇便提出想结拜为兄弟。乔墨一听,不由一笑,“出了一次城门,认了个弟弟,看来我果真是不吃亏的。”这么说着,也算是同意了。

两人便衬着微微的月色,结成了异姓的兄弟。

不知为什么,自从那日一别,沈竹潇发现自己似乎越来越想见到那个身影。这样想着,便时常趁宫人不注意,悄悄溜出宫去。知道乔墨忙,便会到城门去看他,两人一来二去关系便十分亲近了。可是这次不一样,今日是元日,她特意穿了女装来见他。

“乔墨哥哥。”沈竹潇平日都喊乔墨乔大哥,今日许是换了女装的缘故,称呼不自觉就出了口。

乔墨盯着眼前的女子,有些失神,“姑娘认识我?不知是……”

“什么嘛,乔大哥,人家不过是换回了女装,你就装不认识我了……”沈竹潇心中觉得好笑,却只能憋住,不由辛苦。

“沈弟?”乔墨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由打量起她来,眉眼确实似曾相识,“你是,女子?”语气不免有些生硬。

“我也不是故意骗你的嘛,你不要生气了,人家一个女孩子也该保护好自己不是?”

“好好好,算你有理,在下这厢有礼了。”乔墨半开玩笑道,身体不由弯成了一个弧度,若不是这一身盔甲,倒还真像画里走出的书生。“沈妹,这下要告诉我你的真名吧,沈季,莫不是排行第三?”

“乔哥哥还是蛮聪明的嘛,小女子沈竹潇。这次可是真名。”沈竹潇弯了弯眉眼,俱是笑意,这个人,总是很容易就给人温暖的感觉。

“沈竹潇,竹潇,好名字。”乔墨说着,嘴角不由露出一抹微笑,极是纯净。乔墨的差本是午时的两个时辰,沈竹潇并不知,只好去阁中等着。

乔墨的当值一过,两人就去长安有名的萦溪斋吃了饭,之后就顺着大街小巷漫无目的的走着,时间在不知不觉中就消逝了,不久长安的千家万户就上了灯。

上了灯的长安,又是另一种模样,似是比白日更加繁华,大栅栏里各色卖艺的让人眼花缭乱,小吃的香气哪怕隔了一条街也闻得到。两人吃着长安的云吞,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的芸芸众生,不由都羡慕起来。

吃过东西,两人便向回走,路过一个面具的摊位,乔墨不由停了下来,面具摊上琳琅满目,乔墨拿起其中一个,细细欣赏起来,面具上画的正是王昭君。

“公子真是好眼力,这个美人面正是这里面最好的,送给这位夫人也是再适合不过了。”这老板也是热心。

“这,老板,这个姑娘……”乔墨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沈竹潇,便道“那就是这个了,老板,给您钱。”乔墨拿了面具,似乎心情好的不行,顺手就将它戴到了沈竹潇的脸上“这样,可是美的多了。”

“乔哥哥是嫌我太丑不能见人了么?”明明是嗔怒的话却遮不住满脸的喜悦。

“竹潇真聪明,不点都透。”言语中竟也是满满的喜悦,“太晚了,不如我送你回去吧,家人再不见你,可该担心了。”

“乔哥哥不是今日还要当值么?送到城楼那里就好。”

“只是你一人,我总是不放心的。”

“放心吧,没事的,家里的丫鬟会来接的。”沈竹潇浅浅一笑。

“也罢,自己走路,可要小心。”乔墨站在城楼上,看着楼下灯火流彩,车水马龙,大红的灯笼照的整条街道都喜庆起来,连绵不断的烟火更是给夜空增了几分艳丽。而那个身穿浅蓝色长裙的女子就那样,像水墨画一样淡出了他的视线,他忽然就想起一句话,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今年,洛阳的元日,落了雪。

慕容凝湘手中握着茶姹准备的暖炉,上面的花纹很是细致,不由看入了迷。两个月前她的失手,换了家法三十鞭子,虽差点要了她的命,休养了一段时间,也已无大碍。沈靖只是问了问她的成败,若是知道是她故意放走了他们,又不知该如何了。只是当日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可是再想,却说不明白了。

“姑娘你看,下雪了。”茶姹从外面进来,寒风瞬时扬起了墙上的画轴。

慕容凝湘将目光从游离中收回,一抬头,却见窗台上的碧梅开了,浅浅的绿色,被雪光一衬,更是绿的可爱。窗外的雪好大,在家的时候从未见有这样的大雪,柳絮般的随风而起,白的耀眼。

这才是,真正的冬天吧。

“今日是元日,姑娘怎么没有去凑凑热闹?”茶姹进屋放好茶点,见慕容凝湘还是呆坐着,不由问了一句。其实她的性子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只是想让她多说些话罢了。“姑娘不知道,外面好热闹。”

“我不爱热闹。”慕容凝湘忽然想起每年的这个时候,慕容青山、慕容弋溪都会在她的身旁,而今年,却只有她自己了,又如何能热闹的起来,“茶姑娘先去忙吧。”

茶姹走的时候,王府已经渐渐开始安静下来,热闹的家宴也早已结束,只有不灭的烛火依旧明晃晃的映出一角的天空。

门未关好,一直吱吱呀呀响个不停,慕容凝湘只好起身前去关门,手刚刚触碰到雕花木门,却被眼前的景色吸引了目光。今夜并无月色,雪光却刚好,映照出院子里假山长廊茶树模糊的影子,极是生动。空中洋洋洒洒的雪花轻轻地凉凉的,落在她的身上,转瞬便消散了。

等她回过神来,早已走出了谪仙居。王府上下此刻都安静极了,大家都不知去了何处。也罢,再热闹,都不属于她,属于她的,怕是只有身后的串串脚印吧。

不远处,忽然有奇怪的声响,空中瞬时划过几条金色光线,不久,便在空中绽开成花瓣的模样,好像,又是一个春天了。慕容凝湘呆呆的看着眼前的景色,原来,王府都在梅园放烟火啊,怪不得,空无一人。

与十里小榭相对的地方,便是王府的梅园,说也奇怪,荷塘梅园,这样两个极致的地方,主人却是十分喜欢。梅园中种的,都是红梅。前几日茶姹还告诉她,那里的梅花已经快开了,今日,应是开的正好。

清风山庄的梅花却是碧梅呢,和她窗台的那盆一样。

弋溪哥哥,你还好吗?

新年快乐。

慕容凝湘轻轻叹了口气,烟火还在不断盛开,她却忽然没了赏景的心情,转身回了谪仙居。脚底传来雪薄薄的碎裂声,不知哪里吹来的寒风,扬了扬她的衣襟,将她的头发也轻轻遮了起来。手中,还是刚刚折下的红梅,花瓣落了一地,在雪地里像殷红的血迹。

慕容凝湘不知道,不远处,另一个人,正在盯着她。

而那个人,也只是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呆呆站着,任雪花将青丝染成白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