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这便是答应了?”沈煜轩第二日醒来向沈靖请了安,说了一番那场所谓“绑架案”的来龙去脉,不免又旁敲侧击的提了提慕容凝湘是他专属护卫之事,没想到沈靖却答应的爽快。
沈煜轩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欢欢喜喜出了门,刚踏出木兰阁的门,正碰上陆瑜季从外面进来,便冲他也露出了一个笑容。
等陆瑜季进了木兰阁,发现沈靖正在看屏风上那幅木兰骑射图。“少爷是怎么了,这般高兴?”
“还不是来向我要慕容姑娘,罢了,随他去吧。那件事办的怎么样了?”
“老爷放心,一切都已办妥,老爷可要上一道奏折?”陆瑜季收了收嘴角的笑意。自从沈冷死后,他一直在进行筹备,筹备如何不费自己丝毫之力便可借刀杀人。沈铎失了沈冷这个左膀右臂,必会一步一步进入他编织的阴谋罗网之中。
这些年看惯了生死,似乎再没有什么能触动他的神经,他的眼里心里只有忠心耿耿一心为沈靖,此外,也就只有那个儿子陆川能让他牵挂了。
“奏折先不必写,这件事还是慢慢收手较好,你再去看看一切是否已天衣无缝,把一切可能留下的退路都留好,再行动也不迟。”沈靖说的极是淡然,似乎说的不是另一个人的生死。“当今皇帝也不是个好惹的角色,所以,一切都要做到十全十美。”
“知道了。”陆瑜季点了点头,已准备退了出去“老爷,不要怪奴才多嘴,这木兰骑射图,还是收起来吧,省着老爷看着,心里也不舒服。”
“……”
陆瑜季无奈,抬脚出了门,却又转身,伸手将木兰阁的雕花木门轻轻关上了。
沈靖不知想了些什么,缓缓抬手抚上了那屏风上白衣黑马的少年,久久,终还是叹了口气,转身去了后院。
那个少年,正是他的哥哥沈铭,沈逸之已故的父皇。
沈铭与沈靖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兄弟二人一起长大,关系十分要好,两人文采武功也十分优秀。这幅木兰骑射图,正是多年前的春日兄弟一起打猎时的场景。
那日沈铭穿了件白衣,在夕阳下乘着风奔向远方,微风吹起他的衣角,像从仙境中打马而来又打马而去。沈靖在他身后,骑着同色的黑风驹,看着他哥哥的背影,心中也如暖阳一般愉悦温馨。回到家,便画了这幅木兰骑射图。
日子,平淡如水。他们的母妃虽不是皇后,却也是先帝的宠妃,加上宫中皇子只有他们兄弟三人,自是生活优越。想来,帝位也只会传于他二人中的一个。
沈靖一直认为他父王最终会把皇位传给他的大哥沈铭。
明眼人一看便知,先皇似乎更宠爱大皇子一些。
那天他大哥见了这幅画,亲自找人将这画刺绣于绢布之上,制成了屏风送给了他。沈靖将它置于正厅内,每每路过,心中也欢喜起来。
没想到,他二人的父皇殡天之时,却传位与了弟弟沈靖。
沈靖不知该替自己高兴还是替沈铭难过。
然而事情的转折却出现在遗诏还未公之于众的第二日。沈靖一梦醒来,就发现自己的住处已被包围,而包围他的,正是沈铭。这一软禁,就是三年。
就如他所想的,沈铭改了遗诏,自己登上了帝王的宝座。
也娶了,他心心念念的姑娘。
不曾想,沈铭这皇帝只做了三年,三年后,沈靖被放了出来。而沈铭,已经逝世。
沈靖不是没有恨过他,既然他已经死了,这恨,也该了结了吧。屏风在他被囚禁那年已被毁,他从新找来绢布,将那图又从新绘到了屏风上。他想,或许这会是一个开始,一个新的纪年。
却不曾想,沈铭将皇位传给了仅仅三岁的沈逸之,并下诏由他这个叔父监国。放他出来,只是想让他去匡扶自己的儿子。
凭什么,凭什么他的天下,竟平白被他人夺去。
只是,这皇位又该如何拿回来呢?沈铭既然已经传位,他若此时动手,便是谋反篡位,就算皇位在手,怕也会背负天下百姓的骂名。若不动手,待他长大,有了子嗣,这天下便与他再也无关了。
当真,进退两难。
时间匆匆,沈逸之十三岁那年将洛阳作为封地赐给了沈靖,他们一家人便搬离了长安。至于沈铎,十几年前就离了长安。
最初几年,沈靖从不出入长安境内,近几年却常常走动。对于这一点,全家人都十分不解,既然沈靖不肯说,他们便也不问,只当他从那里长大对那里的感情太深,故土难离罢了。
如今,沈逸之已经二十四岁了。
“娘,你最近有没有觉得哥哥似乎有些不对?”窗外又开始下雨,沈棠鸢站在窗口摆弄着案几上的那盆兰花,一回头见尹歆烟正坐在桌子旁绣着一件玄黑的披风,不由添了一句。
“你说轩儿?并没有什么不对啊,可能是前两日受了惊吓还没有恢复。你这个做妹妹的,也该常常去看望他这个当哥哥的,怎么这两天却天天往娘这里跑了?”尹歆烟停下手中的针线,抬头看了看沈棠鸢,又低下头继续缝制起手中的衣裳。
“我倒是想去看看他陪陪他,哥哥也得让我看让我陪啊。自从爹同意把那个新入府的侍卫放在哥哥的身边,我每次去找他,他都说忙,还不是都去陪她了?”沈棠鸢不由微微嘟起了嘴。
“轩儿是少爷是世子,鸢儿不要乱说话,哪有他去陪一个护卫的?”尹歆烟笑了笑,再次将目光放入外面的烟雨之中。
“娘,你就没觉得哥哥看她的眼神都不对吗?哥哥明明就喜欢她,娘可是愿意让一个护卫做您的儿媳妇么?”沈棠鸢不依不饶。
尹歆烟听了这话,手上一动,针便扎破了手,“你这么说,倒是该见见这个姑娘。那日我先离开长安,到今日还未见这姑娘一面,不如晚饭约了她,就说只有我和她二人,要她一定要来。”
“只是个护卫,娘干嘛还这么客客气气的?”沈棠鸢不满,伸手揪了揪那兰花的枝蔓。
“是什么情况都还不了解,何苦和人家发脾气?你说你大哥对人家有意,就算是真的,也得问问这姑娘是什么态度。若是并无攀龙附凤之心,留在王府也无妨,若是有,为娘一定会把她送出王府的。”
沈棠鸢不再说话,搬了兰花放入雨地中,不久,花枝就显出了娇嫩的颜色。
慕容凝湘正在屋内翻着闲书,就听见雕花木门被轻轻叩响了。隔着雕花木门看不清来者,慕容凝湘以为又是沈煜轩,便没有理会。
自从沈靖同意她做他沈煜轩的护卫,他便日日前来她这谪仙居。她作为王府的护卫,自是要护他周全。没想到这沈煜轩倒不在乎,拉着她游山玩水不亦乐乎。
昨日听闻他有事外出,很晚才回到府上,今日又下了这样大的雨,想来应是不会来了。这敲门声起,却有些让她疑惑,这样的天气,又有谁会来找她呢?!沈煜轩敲门总是优雅的轻叩三声,来人也是,只是因为她未有回应,声音变得越来越急躁了些。
终是耐不住,慕容凝湘从美人靠上站起身,开了门。慕容凝湘没想到,出现在门外的,竟是沈棠鸢。
“凝湘姑娘倒是越来越难请了,敲了这么久的门也未开,想来是在府中立了足,连我这个小姐也不放眼里了吧。”沈棠鸢想起沈煜轩眼中的柔情,话语里立刻长了刺。
“小姐找在下,可是有事?”慕容凝湘语气依旧淡淡的,表情更加冷峻,沈棠鸢打着伞站在冷雨中,被慕容凝湘的目光一扫,不由暗暗的打了个寒战。这么一个如冰的女子,哥哥喜欢她什么呢?
“王妃,也就是我娘邀请慕容姑娘今晚同她用膳,姑娘可不要迟了。”沈棠鸢丢下一句,转身跨出了门外。伞上本就有水,沈棠鸢一撑伞,细小的水珠便溅了慕容凝湘一身。慕容凝湘只是用手佛了佛,一转身,又将那雕花木门关上了。
正向屋里走着,路过那假山处,慕容凝湘不由又停下了脚步。
前两日陆瑜季在她的住处辟了一大块儿土地,说是姑娘既然不能饮酒,老爷便吩咐要给姑娘的园中种上茶树。刚种上时慕容凝湘还担心它们不能成活,今日下了雨,这些低矮的茶树在雨水的冲刷下才渐渐显出了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