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凝湘知他二人定有什么话要讲,何况自己也确实需要睡个好觉,自是点了点头,算是打个招呼便退了出来。
待慕容凝湘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沈靖才放了心,“剩下的事,你知道该如何做。”
“属下明白。这个慕容姑娘,确实是个练武的可塑之才,只可惜……”
“你不必担心,你知道一个杀手的命运的,这些,又何必担心呢?!”
陆瑜季这些年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拱了拱手,关上门出去了。
等日上三竿的时候,全府上下都知道慕容护卫回来了。谪仙居的雕花门开着,阳光浅浅的射入门内,把空气也变得暧昧不清起来。
慕容凝湘在床上躺着,再一睁眼,眼前的景物似乎变了变,并不是自己新搬入的谪仙居,对了,这里,是醉风楼。
醉风楼?慕容凝湘忽然坐了起来,向不远处的桌椅处看去,这一眼,让她的眉毛立刻扭在了一起。沈冷正趴在桌上,胸口处还插着她掷出的蝴蝶镖。她怎么,又回到了这里?
沈冷忽然动了动,慕容凝湘心里一惊,呆呆的立在了原地,许是自己看花了吧,慕容凝湘轻轻揉了揉眼睛,再去看,沈冷却不见了,只留下满桌的狼藉。
“慕容姑娘可在找在下?”身后传来的声音冷如寒冰。
慕容凝湘只觉从脚底漫来一阵寒意,忙转身去寻沈冷的影子。说来也奇怪,她明明记得,沈冷已经死了。等她转过身,就见沈冷正坐在她刚刚躺过的床上,胸口处的玄铁蝴蝶却不知去了哪里。
“你到底是谁?”慕容凝湘的眉眼一动。
“我和姑娘无冤无仇,姑娘为何杀我?!为何杀我?!”沈冷忽然站起了身,步步向慕容凝湘逼近,慕容凝湘只觉全身都僵住了,随着沈冷的靠近,那只玄铁蝴蝶准确无误的插入了她的胸口,四周忽然漫起了大火,灿烂如蝶。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茶姹的声音显得十分焦急。
慕容凝湘睁开了眼,近在咫尺的,是一张稚嫩标致的脸,她不由挪了挪地方,只觉得头有些昏昏沉沉的,“没什么,只是做了梦罢了。”
“姑娘刚刚吓死我了。”茶姹转身递了杯水给了慕容凝湘。
“不碍事。你是有什么事来找我吗?”慕容凝湘平了平心绪,终于镇静下来。
“奴婢茶姹,是少爷屋里的丫鬟,今日来找姑娘并没有什么事,只是少爷让奴婢过来看看姑娘醒了没有,正碰上姑娘被梦魇住了,才留了下来。姑娘若无事,奴婢就先告退了。”茶姹微微行了礼,从屋中退了出去。
虽无好梦,慕容凝湘一觉仍是睡到了黄昏时分,等她醒来,发现天已渐渐黑了下来,远处的火烧云却还十分艳丽。府中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热闹的不像样子。既不是她的事,也无需管的这样多,慕容凝湘走到案几前坐下,寻了本闲书读着。
这谪仙居的布置倒是很合她的意,听名字,也有几分淡雅出尘的味道。屋子内挂了碧色纱帘,置了几盆清幽兰草。案几后是一个木质书架,架上有些许书籍。只是布置的虽然雅趣,书却大多是闲书。
谪仙居门前有两条雕花的弧形长廊,长廊之间困了座假山,假山前种了几株疏竹月季,长廊下有缓缓流水通过。这长廊通向的地方,才是谪仙居的正厅。平日来了客,便只在正厅接待即可,慕容凝湘对此,自是极为满意。
书还未读上几句,就有个丫鬟进了谪仙居,“慕容姑娘,老爷有请。”
慕容凝湘抬头看了看沙漏,已经快是晚膳时间,沈靖这时叫她过去难道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她去办不成?“王爷可有说是什么事?”
“姑娘去了便知。”这丫鬟却不肯点明。
等慕容凝湘踏进沈靖的木兰阁,不由一愣,今日难道是府上来了什么贵客?这般热闹。还未细想,就听见沈靖洪亮的声音响起,“慕容护卫来了?来来来,今日,我们可是为你庆功呢。”
“为我?”慕容凝湘一时不解,“又是为何?”
“自是因为姑娘前几日的表现,除此之外,也是为了介绍几个人与你认识。今日都是自己人,大家尽可开怀畅饮。慕容姑娘还请这边坐。”沈靖语气中有难得的一丝愉悦。
莫非昨日那沈冷竟是什么重要的人物,才让靖王爷如此这般礼待有加,陆管家又去了哪里呢?罢了,她总算在王府有了一席之地,靖王爷也不得不答应帮她了。慕容凝湘穿过几个铺着丝绸的圆桌,坐在了沈靖那一桌,对面坐的,正是沈煜轩。这个桌子旁,除他三人外,还有另外两个人。
“来来来,凝湘,我来介绍,这是阿竹,这是木冰,都是我这王府的一等护卫,从此以后,便由你带领他们吧。”
慕容凝湘细细打量去,这个叫阿竹的女子,正坐在她的不远处,她身形瘦小,一身深紫色的短衣紧紧贴在身上,衣襟上绣了红色金色的纹路,腰间挂了个极漂亮的紫色坠子。这个女子五官并不十分出众却也清秀文雅。
那个叫木冰的,慕容凝湘隐隐在他身上察出几分杀气,就和刚刚穿过的那几桌的人给她的感觉一样。人如其名,这个人虽长得还算俊朗,脸上却无表情如万年冰山一般。一身黑色的衣服十分宽大,将他遮的严严实实,看不出身形,似乎将他衬得更为沉默了。当他听到沈靖的话时,表情似乎僵了一下,只是一瞬,又恢复了淡漠的表情。
叫阿竹的女子却是好的多,听见沈靖说完后,起身端起了酒杯,“慕容姑娘,在下阿竹。姑娘初入王府,身手已是十分了得,恭喜。”
慕容凝湘眉眼不由动了动,“阿竹姑娘,木公子,凝湘初来乍到,还望你们多多照顾,只是,我可否以茶代酒?”
“这么好的日子,姑娘是不是太破坏气氛了?”木冰终是开了口。
“木公子误会了,只是我从小体弱,不宜饮酒,还请各位海涵。”
“阿竹姑娘敬的酒,姑娘也不领情吗?还是姑娘自恃武功高强,入府便得了这样高的位置,就看不起我们了?”木冰依旧紧紧不放。
“当然不是,只是...”
“慕容姑娘的酒,便由我来喝吧。”沈煜轩忽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伸手夺过阿竹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随后将空了的酒杯又送回阿竹手中,径自坐下了,似乎刚刚一切都不曾发生。阿竹只是愣了愣,轻轻将酒杯放下,表情变得更淡,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慕容凝湘就坐下了。
周围并不热闹,这让靖王爷的声音显得十分洪亮,“来人,上茶。”
沈煜轩只觉得有两道锐利的目光瞥过,头不觉埋得更深了些。这顿饭吃的并不愉快,很快慕容凝湘就离了席。
本就是因为慕容凝湘而来的,沈煜轩趁沈靖不注意,也离了席。
月色正好,抬头看去,墨色的天空清澈无星,唯有那轮明月,莹莹如玉。木兰阁是正厅,出来后有条石子小道,过了被芭蕉浅浅遮住的圆形石门,道路便分了开来,一条是通向更远更深的后院,另一条路通向的则是十里小榭。正是七月,花期已最是繁盛。
沈煜轩轻轻踏上木质的长桥,桥的尽头是十里亭,亭中的灯火明通通的,浅黄的烛光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沈煜轩站在木桥上向两面望去,莲叶接天,花香四溢,满池的莲花都在月色下生动起来。
“少爷也喜欢莲花?”身旁响起更轻的脚步声,沈煜轩知道,这个人,一定是慕容凝湘。
“出淤泥而不染。慕容姑娘也是喜欢莲花的么?”
“世间美景本就不多又难以挽留,错过岂不可惜。世人都知美好的事物容易凋零,却总没有人为之停留,没有人愿意接受残败。”
“慕容姑娘今夜似乎心绪不佳,那个酒宴,姑娘不要介意,想来我父王也未料到会是如此。那两个人都是性子颇冷的傲物之人,姑娘与他们相处久了也许就好了。”
“少爷想多了,我只是,感慨而已。少爷不说我也知道,今日所到场的皆是王府上豢养的杀手,我今日感慨,不过是,我已成了他们中的一员而第一次让这把刀见了血。”慕容凝湘轻轻抽出身后的两把短刀,借着月光,沈煜轩不由细细地打量起了这刀。这两把刀正是由慕容青山打造的,用的是上好的玄铁,月光一照,剑锋处露出了青色的寒光。剑柄与剑的连接处做成了突出的菱形,剑柄被磨得有些粗糙,剑尾上结了条浅蓝色丝线,上面有一只蝴蝶形的饰物,最下面接了浅蓝色穗子。
“罢了,今日并未沾酒,却不知怎么就对你说了这些话,或许是我真的有些醉了。今日的事,还要多谢少爷解围。”慕容凝湘将剑从新插入身后,转身从沈煜轩的身边擦过,夜风正好,将慕容凝湘的长发扬了扬,沈煜轩微微抬手,几缕长发穿着指缝而过。
“凝湘,我会保护你的。”慕容凝湘已走了许久,夜风渐凉,沈煜轩又待了片刻,终于起身进了十里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