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竹潇穿过一扇扇沉重的宫门,才到她自己的清雪轩,推门进去,却见了沈逸之正在梨花木的椅子上品茶,不由轻轻倒吸了口凉气。
“潇儿这是去了哪里?”不咸不淡的口气,这个哥哥,自小偏爱她,她知道他这般,定生是了不小的气。
“皇帝哥哥,潇儿没去哪里,只是,只是去御膳房看看吃食。”真是个烂借口,沈竹潇刚刚说出口就有些后悔了。
“不知潇儿看了什么,竟是看了几个时辰么?”沈逸之不依不饶,沈竹潇向来不会说谎,每每她想骗他总会轻轻揪住自己的衣角,沈逸之如何不知。
沈竹潇一听,忙将目光转向一旁的丫鬟馨儿,却被沈逸之发现。“不要指望馨儿能帮你,朕之前可是快把皇宫翻个底朝天了,也没找到朕的亲妹妹沈竹潇。你还怎么狡辩?!”
“皇帝哥哥……”
“你一个公主,怎么可以这样出去招摇过市,外面的危险又岂是你能了解的。哥也是为你好。”
“是是,我的好皇帝哥哥,潇儿错了嘛,以后再也不敢了。今日皇帝哥哥说怎么罚我就怎么罚我吧。”
“罢了罢了,真拿你没办法。早些休息吧,朕还有事,不陪你了。”沈逸之坐了片刻,就起身离开了。沈竹潇见他走远,转身倒在了床上,今日虽是疲惫,却格外觉得恋恋不舍呢。乔墨,你说,我是不是这么轻易的就喜欢你了呢?
沈竹潇想到这里脸不由红了红,她堂堂一个公主,未免太不矜持了些。可是这是命中该牵扯到的一段缘分,又怎么是逃避的了的。
馨儿打好了水,将沈竹潇的衣服换下,看见那面具,不由叹到“好漂亮的面具,公主,这是哪里得到的?”
沈竹潇见她拿着那面具,忙伸手抢了过来“就不告诉你,小丫头之前的账还没和你算呢,现在又来抢我的昭君,真真是女大不中留,哪天把你送出宫去。”
“公主公主,馨儿错了嘛,你就原谅我好不好?馨儿哪里都不去,公主去哪儿馨儿就去哪儿,永远都陪在公主身边。”
“真是个傻丫头。对了,明日和皇帝哥哥说,我要去嘉乐姐姐府上住一段时间。”
“这……皇上应该不会答应的,公主最近总是向宫外去,皇上很是担心呢。”
“担心什么嘛,那是我的皇姐,又不是一直住下去,只是宫中太过枯燥,罢了,明日便这样去回吧。皇帝哥哥只是不许我偷偷跑出去而已,我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啦。”
馨儿无奈的摇了摇头,只好答应。最近不知为何,她觉得沈竹潇的心情似是与之前不同了,从前的沈竹潇有些沉默寡言,只在沈逸之在的时候才见笑颜,如今却是开朗了许多。不管遇见了什么,她觉得那总是件好事。
说也奇怪,馨儿回了话,沈逸之便答应了,只是叮嘱她几句,便放她出了宫,只说与她一月时间,到时必须回来。
一个月,够了,难得沈逸之这般大方。
想来早已说过,嘉乐的府上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嘉乐是她同父异母的姐姐,自小一起玩耍,关系不错,自她嫁到宫外,沈竹潇便极少与她见面了,如今,算是又住在了同一片屋檐下,自是欢喜。
沈竹潇刚刚到嘉乐的长乐府,就派人邀了乔墨相聚,碍于刚刚到长乐府,便约了第二日。
天随人愿,沈竹潇说不出是什么心情,一夜好眠。第二日她醒的颇早,叫来馨儿梳洗却又总觉得不满意,散了头发梳了几次。等头发满意了,衣服又不满意,足足两个时辰才弄好一切出了门。
馨儿本不放心她一人,今日公主似乎太过反常,沈竹潇却命令她不许跟随,便只好待在府中。也罢,皇上不知派了多少人保护公主呢,她不跟随,公主可能还会开心一些。
沈竹潇来到上次吃饭的萦溪斋中闲坐了片刻,就见一个书生打扮的人迈了进来。浅紫的绸衫套在白色的衣服外,漏出几分淡泊之感,腰中束了同色的穗子,领子上绣了一枝浅紫玉兰,颇是高贵。
沈竹潇抬眼一看,正是乔墨。
“这是谁家的小姐,小生疲惫无处可坐,可允许小生在此闲坐片刻?”
“公子请坐。”沈竹潇心中觉得好笑,这话也就变了几分音,“乔哥哥这扮相我都快认不出来了,果真你还是适合做个书生。”
“我也愿意当个书生,与世无争,只是我出生在将门世家,一出生便注定了我只能习武,这一路,也是挨着父母的愿望而行,如今,也算得偿所愿了。”乔墨说着,不由严肃起来。
“好了好了,不说了。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何必说那些让人伤感的事。乔哥哥,不知这长安可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我虽是长安人,却平日不怎么出门,不知长安有什么美景。”
“竹潇的生活看来也像我一样乏味啊。”
“乔哥哥是因为征战沙场的缘故啊,可是我就不一样......”
“你的父母应该也是好意吧,他们只是想好好地保护你。”
“嗯,只是我早就没有父母了,这么多年,都是和哥哥姐姐一起生活。他们也很照顾我,只是我想我更愿意生长在父母都在的平凡人家吧......”
“是我不对,又提起了这些话。”乔墨说着,轻轻抚了抚沈竹潇额前有些凌乱的头发,“虽说长安城内是最繁华的去处,我也没怎么转过。不过也好,最美的风景打算与你一起看了,你这丫头真是好福气。”我出生在将门世家,最怕的不是沙场不归,而是有人惦念。竹潇,你知道我为什么总是独自一人吗,我只是怕,有一天,我回不来了。我怕我的亲人伤心,就像那天我知道我的父亲回不来了一样。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想靠近你。
沈竹潇瞥了乔墨一眼,笑到“是是是,我好福气。当初怎么没看出来乔哥哥原来是这么贫的人。”
“这你可说错了,我可是向来严肃……”这是真的,只是我不愿用那一面来面对你,“听说今日是花灯会,我们一起去放河灯吧。”
“花灯会?”长在深宫里的沈竹潇哪里知道花灯会。
“带你去看了便知。”乔墨笑笑。之所以不告诉她,许是自己还有些小小的私心吧。花灯会在元日过后第三日举行,是尘世间的青年男子女子的节日。相传在河灯上写下自己的愿望,它便会顺着水流飘到天上的神灵那里去,那么,你的愿望便一定会实现。他乔墨许的愿,便是希望永远在她沈竹潇的身边。
今日放河灯的人倒是不少,河边早早就有人在那边放灯了,两人放好了灯,天已经黑了。
“乔哥哥许了什么愿?”乔墨虽告诉她可以许愿,却并没有告诉她这愿只可是姻缘。
“这......说出来可就不灵了。对了,跟我来。”乔墨似乎忽然想到什么,拉了沈竹潇就向城楼奔去。
两人到了城楼上,寒风瞬时扑来,乔墨小心的护好沈竹潇,慢慢挪向了城墙边。沈竹潇看着下面的护城河,有些入神。千万盏河灯将护城河装扮成金色,荧荧的烛光像一条金色的发带将长安围在了中间。
“好美。”沈竹潇不由感叹。
乔墨只是笑笑,目光也放在了那河灯上。
两人从城楼上下来,大街小巷的彩灯已经点上了。
“这样,算不算是长安城的美景呢?”乔墨问道。
“馨儿,你怎么在这里?”沈竹潇低头笑笑,一抬头,就见馨儿正在人群中四处张望。
“小姐,终于找到你了,这么晚还不回去,公……大家都着急了。”
“是很晚了,竹潇我送你回去吧。”
“不必了,乔哥哥,有馨儿陪我就好,你回去吧。”
送走了乔墨,馨儿便道“公主出宫不会就是为见这位乔公子吧?上次那面具也是这个公子送的?难道......”
“小丫头,别多事,你要是敢向皇帝哥哥说,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好吧好吧,明明就是,还不承认,反而难为我们这做丫鬟的,真是命苦啊。”
“还敢说,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罢,便装出要追逐的动作,馨儿知她玩闹,也随着她。沈竹潇不由羡慕起这种日子。书中常说市井如何,如今她觉得也没什么不好,却是比那宫中的生活不知热闹了多少。
此后一个月,两人转遍了长安各处。嘉乐不满她打着看她的旗号,却日日不在她身边,不知诓骗了她多少民间的小玩物。似乎是转眼之间,一个月就这么过去了。回宫前一日,沈竹潇心中难免不舍,便呆在了嘉乐身边没有出去,只是叫馨儿送了一封信与他,连同的还有她随身的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