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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的宗教 第七章

维纳与他的老板的关糸和公司里别的几个外国人没多少差别。一边是主子,一边是仆从,尊卑分明的等级关系远比一般中国公司来得严谨。凡业务上的事,主子军令如山倒,仆从唯命是从,没什么民主、平等可言。

但在一般关糸上就有些不同了。

由于维纳作为技术主管,身份比别的几个老外要高些,刚来之时,他在老板那儿就有那么点优越感。老板对他也不比别人那么说训就训,有点象对管家似的,多少客气那么几分。起先维纳也是很为自己这点儿优越感自豪的,所以下班后不象别人那样躲着老板求自己的自由。他常常抽时间陪成天叫喊孤独的老板喝上一杯,散散步什么的。所以那段时候维纳与苏晓雨之间的约会也比现在少得多。

可是这种光景没维持一个月就急转直下了。

老板大约是看出苏晓雨和维纳之间有点儿不对劲了,开始变着法子来间离他们。明明苏晓雨是维纳的秘书,老板却老将她差去为他干这干那。维纳去上海时,他不让他带苏晓雨同去,这还有些理由,因为那儿有他们的办事处。可后来又有一次,外省举办一个大型商品博览会,维纳作为业务方面的骨干要去参加。而参加这种活动就必须和人洽谈、介绍等等,一句中国话不会说的维纳当然就需要苏晓雨这秘书、翻译同行了。

可是老板仍然不允许苏晓雨去。理由只有一个:

我有要事,也需要苏晓雨!

那我干脆别去了。维纳忍无可忍,终于咆哮了一句:

去了也不过是聋子瞎子。

可是老板立刻说:

你必须去。如果仅仅是因为需要个翻译,你可以在当地雇。如果你觉得自己可以任意决定是否做某项工作,那么我非常遗憾地告诉你,请你回国去彻底自由吧。在中国,你就得听我的。

维纳立刻闭了嘴。可是他又觉得咽不下这口气。当晚他见了苏晓雨便问:

请告诉我,最恶毒的中国骂人话怎么说?

苏晓雨明白他的意思。他曾告诉过苏晓雨,他会用阿拉伯语、意大利语和法语骂那些国度最狠毒的国骂。过去在那些地方工作时学的。只要恨他的老板或与当地人吵架,他就操这些语言来回敬,当地人一般都会被他弄得目瞪口呆,而老板们一般都听不懂他骂的是什么,他的目和就是借此来撒撒气。

这还不好办?苏晓雨想了想,教了他这么一句:

操你祖宗……

撬……撬你……

维纳捏着两个拳头直使劲,可就是发不出这么一长串音来:

有没有简短一些,好发音的?

苏晓雨斟酌了一下,又教了他一句:

王八蛋!

忘……忘发蛋!

维纳自以为学会了,不停地唠叨着:

忘发蛋!忘发蛋……

这句话从此成了维纳的口头禅,只要一对老板不满,他就会面含微笑、表情谦恭地从齿缝中挤出成串的“黄瓜蛋”。

其实这真是一点意义都没有。老板只有一次注意到他在嘟囔什么,问他说什么,他却又慌忙回答说是在学中国话。

学中国话?这很好呀,抓紧学吧。

老板不屑地撇了撇嘴,又冷冷地补了一句:

看来你很快就不再需要苏晓雨作翻译了。

该死的忘发蛋!

诸如此类事情经常发生,这明显令维纳不快。他渐渐产生一种固执的怀疑,他坚持相信老板的目的不仅在于分离他们,而是别有企图。他不止一次私下对苏晓雨说:

如果那老家伙打你的主意,你必须立即让我知道。

知道又怎样?苏晓雨故意逗他:

你不见得要和他决斗,或者把我藏起来或带到别处去吧?

忘发蛋……除了骂一句,维纳只能闷闷地垂下脑袋不吭气。

其实苏晓雨清楚维纳的担心是不可能的事情。老板身边的女孩子很多,但也许是身份的限制,他并不象人们想象的那样有什么实质性的关糸。对苏晓雨,老板也从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他纯粹是因为看不得维纳的风流,才故意变着法子治治他,出出气。

虽然苏晓雨很乐意维纳为她吃点儿醋,但她却不希望他和老板搞得太僵。万一有一天他们的关糸被老板弄清楚了,维纳作为外国人倒可能不会有大问题,苏晓雨则难保会被他炒鱿鱼。老板这人是不能容忍手下人之间有那种关糸的,他要惩罚谁比掐死个苍蝇更方便。

这也是苏晓雨和维纳关糸中另一重不小的阴影,总这么名不正言不顺的,熬到哪天是个头?当然,如果维纳真心娶苏晓雨,苏晓雨也就什么也不怕了。了不得两人一起上别处去,哪怕出国谋生。

为了维纳,苏晓雨是什么也不会在乎的。问题是维纳能为她作出牺牲吗?

不仅对老板,维纳的疑虑一度又泛化到别的男同事身上。他特别不喜欢看到苏晓雨和别的男同事亲近。他认为他们都是一丘之貉,凡与女人交往密切的必有不轨之心,这就是他的逻辑。

他们公司有个叫特德的小伙子,人很热情的,也没什么心机。他很好学,成天在口袋里揣着个小本子,上面记着不少用英语注了音的中国词汇,一有空就掏出来念念叨叨,新学了什么也随时记在上面。在单位里一见到几个中国雇员,也不论对象、时间,他便会操起生硬的中国话大叫:

你好!亲爱的,吃过了吗?

时间长了别人有些烦他,渐渐就很少去理他的茬。但是苏晓雨不大忍心扫别人的兴,他就常到苏晓雨这儿来问这问那,有空时,苏晓雨便教他几句。这可把维纳给惹恼了:

学习,学习,他再花两辈子也学不好这种世界上最拗口的语言。

他的好学精神还是可嘉的,而且的确还是学会了不少中国话的。

苏晓雨随口这么说了一句,维纳立刻横眉竖眼反驳她:

即使学好了对他又有什么用?哪一个有脑袋的中国姑娘会乐意听他这么一个无聊的小子用中国话调情?哼,我看他根本目的就是“学习”某一个人!

说归说,他却不便当面指斥特德。但却恨得一听见特德的声音出现在单位里,就会蛇一样扭起身子,用夸张的声音咬牙切齿地嘀咕:

你好!你好!一一忘发蛋……

有时苏晓雨溜出去办什么事,没和维纳打抬呼,他就会满公司各个房间乱转,唯恐苏晓雨是在谁那儿怎么了似的。有回苏晓雨刚从外面办完公事进来,两个中国同事先后都来问她:

见到维纳的香烟了吗?

苏晓雨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想必她不在的时候,他又到处转了一圈,怕人疑虑,便说是找香烟。说实话,他这样苏晓雨倒也挺高兴,至少说明她还是在他心上的。所以有时候苏晓雨不高兴起来,也就故意抓住他这个弱点来刺激他,假意当他面与别的老外说说笑笑的。可后来就不太敢这么着了,因为他往往都当了真,而且心里藏不住,有时反弄得苏晓雨吃不消。

苏晓雨先前那个恋人艾尔现在也还是常从美国来电话。有回维纳就在苏晓雨身边,苏晓雨故意在电话里和那边热热火火地扯个没完没了。维纳起先一声不吭地听着,沉着脸,一个劲地对着她敲自己的手表。苏晓雨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但她耸耸肩,指指电话,表示那边没有停止的意思。不料维纳突然抢过她的电话,恶狠狠地说:

嗨,小子,听着,我是维纳。我说你是否可以晚一会再打来?我和苏的事儿还没完呢!

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苏晓雨又气又好笑。只得如实告诉他,其实她现在对艾尔一点意思也没有。今后也不会和任何人有任何过份的事情,请他不必多虑。可是维纳却仍然一连几天孩子似地阴着个脸给苏晓雨看,也不说有什么不高兴,只是不冷不热地,还时时挑些工作上的刺,给她一些小难堪。苏晓雨受不了,忍不住劝他应该相信她,别把中国女人看得象西方女人一样随便。

维纳却坚持说女人都是一样的。没有东西方之别。

苏晓雨真生气了,便刺他说:

即使一样,我也不是你的专利,你并没有要求我专情于你的权利。

你这样认为?

维纳似乎很伤心地盯了苏晓雨好久,说:

这种话可不象你说的。

什么话才象我说的?

维纳,除了你,我再也不会爱上别人了,我只属于你一个人……

可是维纳你自己怎样呢?我可以承认那是我的心里话。可是你呢?什么话才象是你说的呢?

雨!哈哈,你知道我并没有少说过这一类话,可是雨……

于是又没了下文!

碰到这种情况苏晓雨最窝火了,实在闹不明白他有什么好这么犹柔寡断的。好几次她都差一点要指着他鼻子破口大骂了,可是一看见他那副似狡猾又有点憨乎乎的神情,她就发不出火来了。于是她又想,什么时候他再叫我上他那儿过夜,我决不再去,我要让他明白我不是下贱的女人,更不是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泄欲工具。

可是,一旦看见那支鲜艳可爱的郁金香(他总是在下班前在苏晓雨桌上放上一支花,作为晚上约会的信号),苏晓雨就又受宠若惊地嗅了又嗅,赶紧编织理由给父母打电话扯谎了……

我真是个下贱的女人呵!

苏晓雨常这样无奈地感叹着。她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无法抗拒他的魅力,抗拒那种拉上窗帘,两个人静静地对着烛光,静静地碰杯,静静地听着淙淙山泉一般环绕着身心的音乐,和他那低沉而厚重的笑谈所形成的令人销魂的气氛……

有一天夜里苏晓雨又在他那儿过了夜。事毕之后,维纳又象往常一样,头枕着苏晓雨的肚子沉沉地酣睡了。他总是这样,每当他尽兴之后,便会变成一个娇弱的大孩子,喃喃叫着:

哄哄我,哄哄我,我的小妈妈……然后就慢慢地睡去。

可是苏晓雨久久没有睡意。每当这种时候,苏晓雨常常会悲从中来。她痴痴地看着怀中的他,独自流了好一会眼泪。这时她突然产生一种不可遏止的想诉说什么的冲动,终于悄悄爬起来,躲到卫生间去,给这些天一直在打电话纠缠她的意大利小伙子莱尼挂了个电话。

电话嘟嘟振铃的时候苏晓雨的喉头哽得发痛,她突然极想对莱尼说:我错了,我把一切都弄得乱七八糟。她想要他原谅自己的过失,把自己满腹的苦水都倒给他,然后对他说,如果你不因此而嫌弃我,就娶了我吧。我受够了,我要彻底改变我自己,我愿意嫁给任何一个可能让我尽快离开这儿的人,我不想再看见任何能勾起我这段记忆的人。我要远远地离开维纳,永远不再见到他……

可是听到莱尼声音的一霎那,苏晓雨的手突然抖得快握不住话筒了。她泣不成声。

莱尼在话筒那边一个劲地催问苏晓雨发生什么事了,还问苏晓雨是不是那个叫维纳的家伙搞的什么鬼?

你叫他听电话,莱尼硬梆梆地叫嚷着:

你告诉他,我莱尼可不是好惹的,让他小心着他的老骨头,如果他再不懂得善待你,我将杀了他,杀了他全家……

去你的!苏晓雨蓦然回过神来,发疯似地对着话筒吼起来:

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敢动他一个指头,我就死给你看!

可是你……小伙子吓慌了,急忙说:

那你为什么找我?为什么这么伤心?

谁伤心了?苏晓雨愤愤地尖叫起来:

我这就告诉你,永远死了你那份心吧!我永远不会嫁给你的——因为我就要和维纳结婚了,懂吗?结婚!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离……

结婚?上帝!和谁,和那个老得生不了孩子的老混蛋结婚?莱尼一反常态地怪笑不已:

我说你别逗了,苏,我告诉你吧,别做梦了。你第一次告诉我他的情况我就不相信他会娶你,你居然想来骗我?

难道你不明白,像他那样一个老混蛋,这辈子还能玩得到几个女人?还会乐意再给自己套上个枷锁?

莱尼!你再胡说我就……

苏,你不懂,你太痴情了!象你这样的女人世界上多得是,正是你们纵容了维纳这样的男人,等事实让你醒悟过来就完了!相信我吧,我爱你胜过爱我自己,只有我才会真正……

苏晓雨猛地摔上了电话。

天旋地转,她觉得自己要晕过去。但是,莱尼的话非但没能触动她,反而使她生出一股孤注一掷的邪劲。她忘乎所以地扑到维纳身边,狠狠地摇搡他。她想对维纳说:你现在就明确表态,是还是不是?只要他说一个不字或者一句含糊话,她立刻就离开他,再也不睬他,也不再和任何男人打交道,从此浪迹天涯,永绝尘缘……

可是维纳睡得那样死,好一阵才稀里糊涂地醒来,睁开眼睛第一句话就是:

你是谁?哦,雨……

苏晓雨一下子泄了气。

你怎么了?又作什么恶梦了?哦我的淘气的小可怜,来,让我好好亲亲你……

手伸到一半,又沉重地垂下去,紧接着又打起鼾来!

望着他那刀刻斧镂般富有感染力、此时却又格外苍老而困乏的面容,苏晓雨的心忽然一酸,霎时又失去了一切勇气。

这样的时候多了,苏晓雨就有了种度日如年的感觉。好像一个人被关在牢狱里,不说杀你,也不说放你,让你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进退维谷地耗着。你说,这是什么滋味?苏晓雨一遍又一遍地自问着:人不患贫,不患难,怕就怕毫无希望、毫无出路、行尸走肉般捱日子,我这是何苦呢?

可是我为什么非得这么混下去,难道就毫无办法改变现状了吗?有一天苏晓雨突然这么对自己说了一句。这念头好像是一根救命稻草,一下子被她紧紧抓住不放。每天,每夜,不论上班时与大家假意嘻嘻哈哈的时候,还是一个人独处冥思的时候,她的思维总在这个念头上打转转。

可是,她设想了许多理由,许多精彩的言词,一到面对维纳的时候就觉得软弱无力,未等开口就先放弃了。何况,一旦和维纳在一起,她几乎百分之百地就被他身上释放出来的那股神秘的力量所左右,可以说她简直是整个儿被他溶化了,他的呵呵笑声令她想大笑不已,他的些微不悦令她感到特殊的痛楚与怜爱。她几乎象个驯猴人手中牵着的猴儿,情感一点也由不得自己,老有一种讨好主子的欲望,稍得主子一点小赏赐,就感动得受宠若惊……

这种时候苏晓雨常常又自我麻醉,自己哄自己说:

算了算了,以后再说吧;得过且过,得乐且乐吧……

既然这样,干脆就顺其自然,维持一阵再作主意吧。成毓说:

其实,别说你的恋爱对象情况如此特殊,即便一般人,哪个真正意义上的恋爱不是喜忧参半的?好事多磨呀。何况,人生本来就是籍着痛苦与幸福这两翼飞翔的,谁也不会老是拍打着一扇翅膀过日子。如果你把这一点参透了,得过且过,得乐且乐也不失为一种办法。慢慢地寻找机会以求一逞,也就减少了痛苦,不失为一种明智的人生哲学呀。

不行!

哪知这一天苏晓雨却一反常态,毫不客气地反驳了成毓的空头哲学。她情绪激烈地辩驳成毓的观点:

你的哲学还不都是中国人奉行滥了的中庸、无为那一套。可那都是中国人对自己命运无可奈何只好自我麻醉的陈腐俗套。我可再也不想对自己命运听之任之了。只要有一线可能,我也要竭尽全力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上。而且,实际上我也早就想过你那套玩艺经,可它顶什么用?因为我面临的问题非常实际。维纳可不哲学,他是聪明老到、奉行着与我们全然不同的一套逻辑的活生生的人。所以我想,总要有一些特殊而实际的办法才可能抓得住他。

苏晓雨的脸上忽然飞起一片红霞:

成姐,你可千万别笑话我,其实我已经想出一个办法了。就是不知道可行不可行,怎么行才好,只怕万一行不好的话,会弄巧成拙……可是都这种地步了,我什么也不顾了。只是我说出来,不管你觉得行不行,都不许传出去!

什么话呀,我们俩谁跟谁呀?再说,爱情嘛,某种意义上讲,也是个斗智斗心的战争哪,目的是合理的,手段尽可以尽其所能……

就是,又不是害他。所以我……我也是偶尔看电视时受到的启发一一你说,如果我能使自己怀孕,维纳会不会因此而定下决心?

就这么个好办法呀?成毓忍不住咯咯大笑,狠狠地截了一下苏晓雨的脑门:

果然被我猜到了!唉,可怜的女人哪,穷思竭虑,所能想得出的,仍不过是一哭二跑三上吊!

别逗我了,你说到底行不行嘛?

真要这么办,有什么不行,这还不是掌握在你自己手上?你们现在采取的是什么措施?

他总是使用工具。

叫他别用就是了。就说你不习惯那玩艺,不喜欢。

要是他非用不可呢?以前有过两次工具用完的时候,他可沉得住气,一到时候就退出来了。

试试看嘛,他坚持要用你就拒绝与他同房——哎,对了,明天我帮你买点药来,让他看清说明书,让他相信服药更适合你。至于是否真服,还不就在你手里了?你甚至可以当他面吞下药去,一转身悄悄吐出来不就成了?

对,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呢?苏晓雨顿时如遇着个救星似地得意地狠捶了成毓一下:

到底是过来之人呀,就是有办法。说着又忍不住大笑起来:

要说,维纳也够倒霉的,遇上两个中国女人合谋对付他,万一哪天让他知道了,还不气疯过去呀?

什么要说?一旦你们真结了婚,枕头边什么会不向他坦白?要恨他也只会恨我这个出馊主意的。

什么呀,这种事我永远不会对他说的。本来也是不得已的事嘛。

可是,现在的问题并不是这个。成毓一转念,不禁皱起了眉头:

但是我也要把话说在前头,这么做的后果你应该充份估计足,万一事未成却让他察觉了,他可能会反感甚至痛恨你。而且,万一你真怀上了孩子,是否就一定能使他就范也还难说……

不说这个,不说这个!

苏晓雨烦燥地捂起了耳朵:

所有这些我都反复考虑到了,我也知道这样会有一定风险,但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觉得这是唯一最有效的办法了,拼死我也要试一试的,你就别泼我冷水了,反正事情无论成功不成功,我这辈子都会记得你的情……

说着,泪水扑簌簌地滚下了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