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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的宗教 第十三章

不知什么时候,维纳和福兰克都不在这间屋里了。

两人关上录音机,坐在沙发上喘息着。

出一身汗舒服多了。詹妮撩起长长的乌发,擦着颈后的汗水说:

今晚我喝多了。歇一会我们洗个澡去。

他们人呢?苏晓雨心神不定地看看表:

11点多了。

别管他们,还早着呢,在美国,夜生活这才刚开始。

可我们……

怎么,你还想回家?这儿找出租不方便,再说,空着两套房子呢,怕没你们住的?

不,维纳不愿意住外面的。

不见得吧?我的感觉他和福兰克的关糸可不一般。

我觉得也是。可是,还是问问他吧,要走就得早些走?

别响,詹妮忽然支愣起耳朵听了会,说:

哼,我知道了,准是在看那玩艺。福兰克有成打成打的这号货色。

看什么?苏晓雨也竖起耳朵,似乎也隐隐听到楼上传来断断续续奇怪的呻吟。外国碟片?

黄的。詹妮肯定地说。不信你上去看看。

苏晓雨刚站起来,詹妮一把拉住了他:

慢着。你别让他们发现你。万一真是的,我看我们得想个什么法子来对付他们__我看你也不见得想和福兰克作爱吧?

你说什么呀!苏晓雨的脸唰地红了:

扯哪去了?

不,我早有一种预感。这俩个家伙呀,亲如手足,在国外这种事情并不稀奇。这帮狗男人,总想着换换口味。我可败胃透了。

你是说,他们想交换着和我们……

一向自以为十分开放、十分适应西方生活方式的苏晓雨,虽曾听说过,却从没料想到还有这样一种可能会落到自己头上。她紧张而不快地叫起来:

詹妮你别胡思乱想啦,怪吓人的!至少我相信维纳决不是那种人,虽然他有时也喜欢追求别的女人,可那都不过是一种没感情的纯性欲而已。他对我还是很在意的,他不可能愿意将我和谁交换的!

你呀,太天真。这要看什么境况,谁和谁嘛。再说……你去看看,那上面都是那一套把戏__

我才不去呢。苏晓雨闷闷地说:

我不是没见识过这些东西,尽是人面兽行,恶心透顶。真不知男人怎么会对这种东西感兴趣。

嗨!小姐们乐够了吧?福兰克从楼梯拐角处探出头来,招呼她们上去看录象:来吧,换个乐子吧!

你先上去。詹妮不由分说将苏晓雨推上去:

如果不在看那种片子,你就叫我一声,否则,你就说我上不来了,跳舞扭坏了腰,动不了了!

你还当了真啦__好吧。

苏晓雨觉得詹妮这人真有点神神道道的了。她相信,上面在看些污七八糟的东西是可能的,但籍此引诱她们做那种游戏,至少在维纳来说是绝无可能的。便自顾上楼去了。可尽管已有思想准备,进屋一看,她还是有些发愣。只见屏幕上一片肉团,好几对赤条条的男人女人,正哼哧哼哧、翻过来换过去地忙个不休。

她本能地想走,维纳拉住了她:

你没见识过这个吗?没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可是,你觉得这种名堂有趣吗?苏晓雨试探着问维纳。

维纳一把搂紧她:

你似乎有些紧张?放松些。这不过是一种游戏而已。当然,光看别人玩,再好的游戏也会失去趣味的。

你是说,自己玩才好?

如果大家都有兴趣的话……维纳忽然和福兰克交换了个眼神:

詹妮怎么不上来?她还没蹦够?

她……

到了这时候,听维纳提到詹妮,苏晓雨一下子感到她的预感真不是空穴来风了。心底倏然掠过一阵揪心的悲凉,并且,她第一次深深地感到了一种对维纳的反感。她不由得转过脸去,冷冷地对福兰克说:

你还是去关心下詹妮吧,她跳舞不小心扭坏了腰。

很严重吗?维纳比福兰克更先跳起来,俩人一齐冲下了楼。

苏晓雨坐着没动,木木地看着屏幕上那些动物般扭动的肉体。若在平时她对这些画面或许还会有某种程度的认同,此时却只觉得心头一阵阵恶心。人和动物到底还有些什么区别呢?怎么能放纵到这种地步?

她相信画面上那些女人不过都在表演,不会有什么真正的兴趣的,要有也只是女人中的一小类人。但是男人呢?这上面的恐怕也不过是在为谋利而表演。但是生活中的男人们呢?真的都象詹妮所说的全是他妈的狗东西?真那样,女人的情呵爱呵,还有什么意义?没有了这种几乎等同于女人生命支柱的真正的情和爱,女人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雨!维纳在楼下大声喊她。苏晓雨没动,也不回答。有一刹那苏晓雨简直想从此永不理睬他了。

雨,别看了。詹妮伤得不轻,我们得早点回去啦。

苏晓雨匆匆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下了楼。迎面看见詹妮歪躺在长沙发上呻吟着。维纳不安地坐在她身边安慰着她。视线相遇的时候,詹妮诡秘地向她挤了挤眼睛。福兰克在打电话为他们叫出租车。

你好些了吗?要不要送你上医院看看?苏晓雨假意也很焦急地上前问候詹妮。

不……不用了。睡一觉就会……哎哟!

看着詹妮那装得活灵活现的怪样,苏晓雨又差一点想笑出声来。

维纳在车上睡着了。一上车他就显得十分疲倦,呵欠连天,心不在焉。很快便发出了轻微的酣声,高大的身躯山一样歪在苏晓雨的肩上。苏晓雨毫无困倦,默默地抚平他有些零乱的头发。只有在这种时候她心里才感到一种踏实。然而,一转眼她的心便又象充满了雾气的公路一样,阴郁而沉重起来。

她反复咀嚼着先前詹妮的话,越想越觉悲哀而不可思议。不,表面自信、精明、成熟老练的詹妮的内心实质是怯懦、痛楚而软弱无力的,她总有缺乏信任、缺乏真爱、缺乏安全之感,总在不自觉地用自己的某一段灰色记忆套一切生活、一切人。她的想法太古怪、太偏执。尽管也可能偶尔犯些浑,但我不相信维纳本质上会是她说的那种人。至少他对我是真诚的……

尽管这样想,这天晚上苏晓雨真正地体验到了不满足的感觉。维纳似乎和平时没什么两样,或许因为在车上小憩了一会,他甚至进行得比往常还持久而有力__但是苏晓雨却觉得自己分裂成为两个人,一个沉醉、一个清醒;一个在努力投入,确信无疑,另一个却在冷眼旁观,冷嘲热讽……苏晓雨明白这是什么原因。狂热已经冷却,她开始了真正的怀疑和担忧。她的不满足产生于这样一个似乎早已有之、如今却突然真正被自己相信了的事实__维纳并未、甚至也从不打算把自己完全交给她!

一股似乎绝望又近乎愤怒的东西在苏晓雨的意识中洇漫开来。

她终于忍不住,一定要向维纳证实詹妮的猜疑是否有道理。她直接了当地向维纳道破了詹妮是在装伤,是在试图逃避她所认为的困境。她问维纳:

是不是你们真可能会有那种想法?

詹妮!嘿嘿,她可够聪明的!维纳的反应是一阵惊讶而扑朔迷离的大笑,随后他激烈地否认了自己和福兰克曾经有过那样一种预谋。

完全是胡思乱想,或许是她自己有这种潜在的愿望吧?

我也是不相信的,要真那样的话……

真那样的话,也只可能是福兰克的想法。或许他和詹妮曾经作过这类游戏也未可知。因而,如果福兰克真向我表示这类愿望,我想……但是,至少我不会象你一样大惊小怪。游戏而已……

这么说,你还是可能会在某种情形下,同意这种荒唐透顶的把戏?

也许是吧,在某种特别的情形下……人嘛,本质上说他终究是动物,只不过比一般动物多披了件文明的外套罢了。所以,如果他在某种特殊情形下,偶然脱去一下外套的话,似乎也不是可以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

别说了!苏晓雨倏然间怒不可遏,一把捂住维纳的嘴:

我知道你的特殊情形是什么货色,你一开始就在打詹妮的主意!她那样吸引你,以至一向很在意我的你,甚至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而出卖我!你和福兰克完全是一路货色!

维纳惊异地竖起了身了,使劲推开了苏晓雨的手:

雨!你今天怎么啦?不过是老实告诉你一种可能,并非真有其事嘛?何况,詹妮怎么能与你相比?我决不会真爱她的,不过是她身上有某种刺激我的东西……

可是她是你最好朋友的情人,你怎么可以打她的主意?

这有何关糸?再说,福兰克不是也可能打我情人的主意吗?

我不是你的情人!苏晓雨厉声尖叫着,一把扯开身上的毯子,抖抖嗦嗦地穿起衣服来。

雨!你今天是怎么啦?你可从来不是这样的……

也许,正因为从来不这样你才……太卑鄙了!

你说谁卑鄙?

你,你们!看看你们心中都存着些什么?说什么人都是动物,真会巧言令色!实质上,这套理论才是你们放纵自己某些丑恶本性时,拿出来为自己遮丑的外套而已!而你们的本质,却真是些草菅女人情感的动物!

哦!天哪,简直太令我失望了!维纳厌烦地挥了挥双手,身子滑稽地一挺,又笔直地倒了下去,猛地扯起毛毯将自己兜头罩住。

苏晓雨一愣,原以为他会不让自己走的,不料他竟连哄哄她的耐性都没有了!泪水顿时朴簌簌地落满了双颊。一睹气,她愤怒地抓起小包,真地回家了。

等电梯的时候,她忍不住偷偷地回头看了好几次,满心希望着维纳可能会追出来,可是,她又一次失望了。当又一趟电梯门打开的时候,她不得不钻了进去。心灵霎时和那颤动的电梯一起,飞速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