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山下道士

散会后，谁都出去了，局长却特意留下了我。

整个会议我唯一想说的一句话还被他挥挥手打断了，不知道他要和我说什么，我也不问，安静等着他开口。

“方上尉。”局长开口就说，特种兵是个保密性很强的部队，光眼小组更是特种兵中的兵王，保密性我从未怀疑过，我们的身份对外全是普通列兵，现在局长一开口就提到了我的真实军衔，我突然想到了刚才开会前那通时间不短的电话。

“你怎么看待我对着这件案子的安排？”他问。

“局长安排得好，十七只想到案情真实性，没有顾虑到人民群众的想法，是十七的不对。”我说。

“嗯，对于你父亲失踪一事我也十分痛心，同时我也谢谢你能理解我的难处，四天五条人命，又都是与你有关。不论事实如何，大家联想到之前你父亲的失踪，谁都会担心，民心稳定是最重要的，所以我给出的最终结果会更倾向于对大家一个交代。

至于你的事，我也是爱莫能住，上面说这件事会私下和你协商解决。你也知道你身份的特殊，不是我们这样一个小小的县城警察局能管的。”局长语重心长的说。

听局长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上面一定鉴于我工作的特殊性，怀疑我在任务时被恐怖组织识破真身，现在遭到报复。我们特种部队的高度保密不止是为了做一张暗地里的王牌，其实各国都有自己的特种部队，大家都心知肚明，保密工作也是为了保护特种兵个人还有家属的安全。

这就像以前枪决犯人时，执行枪决的人都要蒙面是一个道理，大家都怕遭到报复。

但是我自己知道这些事情远不是遭到报复那么简单，从看到父亲方海锋留的书信开始，我就选择了隐瞒一些具体事件，为的就是可以自己去解决这些事。

既然现在被这么误会了，我也就将计就计，不去说破。但是我还是挺佩服上面的情报工作的，我遭袭不过四天时间，连警局都还在不排除我是嫌疑人时他们就受到消息，做出判断并想到了解决方案。

虽然局长的意思很明显，他对于这起案件，真相多多少少会有些不符，但是他义正言辞的说为民心考虑，我也能够理解他。从警局出来后，我反倒觉得轻松了，终于可以一个人放开去调查，不用管那么多了。我甚至幻想他们现在再来抓我，我演演戏，让他们抓去就好了，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花样。

现在反而没有之前那种担心，倒也不急着回家，那个所谓的家只不过是一个休息睡觉的地方罢了，没有什么感情可言。我一路摇摇晃晃，漫无目的在街上走着。

在一条比两边建筑物都比较老的街上，我看到一家名叫【山下道士】的小店，当兵的日子忙是忙，但没任务时也是挺无聊的，闲暇是多少有点各自的爱好。

我的爱好就是看看电影，刚好知道当下有一部电影的名字和这店名十分像，或许也正是这个原因，老远就看着店里人不少。

两次遇袭，来人留下的线索少之又少，唯一有点用处的就是有符字纹身，正叔在时说过那是道家的符。怀着碰运气的想法走进去一看，里面多是卖些护身符，转运符什么的，倒是有模有样的。

店面不大，里面却有八个人，两个女孩还有对情侣，没有看到招呼的老板，只有一个年轻的伙计坐在最里面。我进去时，一对情侣正在和他交易付钱。

“进来随便一转就挑中了我们店里最好的护身符，姑娘真是好眼力，找的男朋友也是百里挑一，要相貌有相貌，要才华有才华，你们两人在一起真可谓郎才女貌，羡煞旁人啊。”那伙计说。

“呦，帅哥，你真会说话，我男朋友可是学校里学霸呢。学校里同学也是这么说我们呢。”那姑娘手里挽着她男朋友，却和伙计打俏起来。

“姑娘，我对相术略有了解，我一看便知你们十分般配，只是......”伙计吞吞吐吐。

“只是什么，你倒是说啊？”姑娘紧追着问。

“不知方便不方便说。”伙计看了看男生，故作犹豫状。

“有什么不方便，你能帮我们看相，我还得感谢你呢，你直说吧。”姑娘又说。

“你男朋友面容姣好，眼单，眉尾带花，双眼泛水，这样的男生本就异性缘好，易犯桃花。加上现在正是夏去秋来，换季之时，往日炎热激情不在，就算不交桃花也难维系你们这段感情啊。”伙计看了男生一眼，唯唯诺诺的说，生怕得罪到那男生。

“媳妇，我......”男生急忙解释。

“你说的是真的？”女生不理她男友，继续问那伙计。

“我也只是按书上说，没有凭据，没有凭据。”伙计解释到。

“好啊，难怪我说为什么我要一个印心结你不买，非要买护身符，原来是早就不想和我好了。你说，你是不是在学校喜欢哪个狐狸精啦？”女生转而质问他男友。

“媳妇儿，我没有，我是一心爱着你的，咱买，买个，不买俩印心结......”

那男生最后买了两个所谓的印心结，又应女生所说买了一个照狐狸精的照妖镜，我还有店里其他几人都在看着。剩下的两对情侣完全没有意识到伙计的忽悠，竟然都向他们一样各买了一套，就连那两个女生也买了护身符和印心结。

十七岁去当兵，一去便是九年，从未有过一段恋爱经历，对爱情更是一窍不通，不过现在我想起一句话——恋爱中的人是盲目的。这哪儿是盲目啊，简直就是把自己的智商都拉低了，什么都不带过脑子的。

本来我还抱有一丝侥幸，想着能真遇到一个道士，没想到只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其他人都各自买了中意的东西离去，那伙计这才注意到我，看到我没买什么，就走了过来。

“帅哥，没有点想看的东西么？小店的护身符可是正宗的道符，出门在外戴着保平安，买几道给家人自己也安心不是。”他说。

说实话，我很佩服他的口才，就像他的脸一样，有种很自然的亲和力。从他嘴里说出的那些话，虽然知道都是为了让人卖他的商品所说，基本上都是荒谬的，但是却给人一种很真诚的样子。就像刚才他那些丰富的表情变化，似乎害怕得罪了客人，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你们老板呢？”见他追上来问了，我也不好不理他，一句话不说的就走，于是问到。

“我就是小店的老板，韩清乾，怎么样，没见过这么年轻的道士吧？”他这样说的时候，我实在看不出来他脸上的神情是得意还是失意，亦或两者都有，显得很是复杂。

“确实没见过，不过到底是含着钱长大的，眼里只有钱。你一个道士，赚这些钱不怕有报应？”说这话倒不是有多想挤兑他，只是实话实说。

“见笑了吧，我信韩，韩信的韩，清乾是我的道号，师傅说现在世道是：醒者笑醉者，醉者笑醒者，醒醉各自乐，黑白各乾坤。师傅希望我将来能成一番大事业，分清乾坤。

至于赚钱，来我这儿的人又有几个是懂得道家至理的，他们多是图个心安罢了，再说，方才我看那男生的面相，也确实是实话实说。”

我看他赚钱忽悠人的时候有一套，明知道我不买东西还挖苦他，他和我说起来还条条是道，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不禁有些笑意。

他看我面露笑容，又继续说到：“也罢，现在店里没人，你若不信，我就给你看看相。”

“那好，我就在这儿给你好好看。”既然他就是老板，我到省得下次再来，而且听他说的不无道理，我倒是想看看他还能说出什么花来。

韩清乾就站在我面前盯着我看，我也站着任他看，或许是因为从门口的角度看进来我们像是要打架，所以一时间竟然没人再进来。我本来觉得像他这样的人，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丢了生意是不能忍的，可我却没有在他眼里看出一丝不舍，而且看我的眼神越来越奇怪了。

起初只是认真，我也正是因为他那份认真才留下的，但是他越看脸上的神情越凝重，到了后来，我忍不住想要问他时，他直接绕到我背后，开始收拾着关门。

我问：“这么早就关门，你这生意不做了？”

“我本就不是做生意的料，开店也就是为了在山下混口饭吃，别饿死了给师傅他老人家丢脸。”他一边继续收拾，一边笑着和我说。

我对他第一印象就是没一句真话，说他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料就一定不是真的，不过他那笑容我就看不出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和他说话有一会儿了，被他迷惑了，我看着他脸上的笑完全不是刚才那种故作出来的奸笑，倒像是发自内心的笑，而且笑里还带着丝丝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