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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皇 第一卷 第8章 增援

韩府下人居所,居所分为东西两处,东为仆,西为奴。仆尚且还有自由可言,每月也有月钱,每年闲暇之时,也可分拨告假探亲。这奴却是毫无自由可言,养奴便是为此,做最为低贱的活计,处处受人白眼,就连仆人也可对其随便辱骂,拳脚相加,只要不将奴打死打残,耽误事情,主人家便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去。

只见这西首奴处,脏乱不堪,与牛马畜生做邻,牛棚马厩尚且有奴收拾,这奴屋却是东倒西歪,随意搭建,还没畜生居所来得整洁。这韩府尚且对奴如此,可见神州为奴者,是何等的低贱。

只见马厩旁,刘安抱着瘦小的巷奴,轻轻拍着巷奴的背脊,嘴里哼唱着燕地童谣。这刘安本是燕北农户,燕洲与北部蛮夷交战不断,刘安即被抓去冲了徭役,随后多处征战,习了一些拳脚,后燕吴摩擦,所属军部,派去增援,不想战败被俘,到这吴洲刺了奴字,发于奴市售卖,韩府购奴管事,见其身体硬朗,又曾在军中效力,便买了回来成了饲养韩府牛马的奴隶。

巷奴乃是一弃婴,被韩府老奴抱归,长至六岁,老奴去世,巷奴亦按制刺了奴字,巷奴原本没有姓名,只是由老奴巷中拾得,又是奴身,便唤起巷奴。那老奴原是见巷奴可怜,才抱了回来,禀了管事,自己抱养,哪知去世之后,巷奴便替她顶了奴身,都说造化弄人,原本是一念仁慈,却又不知是当真救了这孩儿,还是害了这孩儿。

老奴去世之后,巷奴便没了疼惜他的人,好在刘安入府,见巷奴和燕北家中的孩儿一般大小,对其甚是疼爱。

此刻,便是一夜奔波,巷奴惊魂未定,脸色煞白,当真是受了惊吓,刘安将其抱在怀中,哼唱着家乡的歌谣,眼睛竟慢慢的红了,巷奴躺在这位安叔的怀中,心中稍安,在巷奴心中,这位安叔,便是自己的天,自己的地,有他在一切都是那么的踏实。每次受了委屈,遭到打骂,都是这般,让刘安抱在怀中,听着淡淡的燕曲,不知为何,第一次听刘安唱这燕曲的时候,便觉得似曾听过,倍感亲切,在巷奴心中,刘安早已是自己的父亲,

巷奴被刘安抱着,轻轻地摇着,脸色渐渐红润起来,心中暗暗发誓:待得自己长大了,一定要好好服侍安叔,安叔若老了吃不动了,自己便要捏碎了,喂他吃,安叔若是冷了,也要这般抱着安叔用身子给他取暖,安叔若是走不动了,看不清了,自己便是他的腿,他的眼,抱着他,扶着他……想到此处,巷奴的嘴角缓缓扬起,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刘安察觉到巷奴的“不对”,低头微笑道:“怎么了?”巷奴抬起头“嘿嘿”一笑道:“没怎么,嘿嘿……”

韩湘厢房,此刻韩湘已经醒来,微依于榻上,脸色亦恢复了几分血色。一旁侍女正端着汤药,一勺一勺,送入韩湘口中,韩湘秀眉微蹙,不知是汤药味苦,还是心绪依旧未宁。

只见韩儒、仓游子推门而入,侍女老妈退做一旁,韩湘见状似要起身,不想胳膊撑到床头,扯到了伤口,轻喘一声,刚有点血色的脸,又变的煞白,韩儒连忙跑了过去,双手扶住韩湘玉臂,满脸疼惜之色。

韩湘蹙着双眉,向韩、仓二人微微点首道:“爹爹,师尊……”

不待韩湘多说,韩儒急急打断道:“快快躺下,别让伤口又裂开了……”说罢整了整枕头,小心翼翼的扶着韩湘躺下。此刻的韩儒尽去往常肃然,有的只是满脸慈爱。韩湘眼中微红,看着韩儒道:“爹爹,潇儿怎么样了?”

韩儒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韩湘玉臂柔声道:“潇儿没事……无须担心。你好好修养就行。”韩湘道:“那潇儿人呢?为何不与你们一起来?”

韩儒微微一怔,眼中担忧之色一闪而过,随即又微笑道:“潇儿和你一样,受了些惊吓,此刻正在房中歇息。待他醒来便让来看你。”

韩湘闻言,秀眉微蹙,轻轻转头看向仓游子,仓游子见状亦微笑着轻轻点了点头,韩湘这才秀眉微展。

仓游子却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自己应师妹请求,收韩家姐弟为徒,韩潇好动,刁钻任性,却是修武之才,韩湘温柔善良,处处为他人着想,虽不喜舞刀弄枪,却偏爱棋道医术,姐弟二人一动一静,皆甚得其心。此刻,韩潇生死未卜,韩湘亦受穿骨之苦,虽未像韩儒那般,表露出心疼之色,可在心中,对这姐弟之情丝毫不逊于韩儒。又想师妹自吉城赶来,看到这般情景,又是怎生伤心……

一时心中不忍,向韩湘叮嘱几声,变退了出去。刚出庭院,便唤来家将,吩咐其戒备部署,说完便御风出了韩府。

仓游子落于东城一处深巷,当即心沉气海,手结法印,将灵觉扩至极限,整个东城,贩夫走卒一举一动,皆入其心,仓游子细细探查,想寻出修为异与常人之辈,不想探查片刻,除去一些普通修武之人,灵觉之内便再无异动。当即收了法印,向北城而去。

如此这般,将杭城巡视一遍,却无任何异动,越是如此,心中越是骇然,若非来敌有隐藏气息的特殊功法,那便是修为皆在己之上。来敌如此,由不得自己不去担忧。

是夜,万物寂静,韩府之内,韩儒、韩富安、仓游子三人坐于厅堂之上,只因吉城来使,告知韩儒,袁微幽已在途中。韩儒当即派出一卫精兵前去迎接,此刻三人便是在等待袁微幽。

亥时刚至,便闻府外,马蹄作响,当先一人跨马而下,直奔厅堂,只见此人全身罩于紫色斗篷之下,形色匆忙,刚入厅堂,见到韩儒三人,伸手除去斗篷,只见此人乃是一三十多岁的妇人,一双杏目透着精光,鼻梁高挺,樱唇紧闭,青丝绾成一髻,盘于脑后,虽无惊艳之色,但一身干练的气质亦让人不敢直视。此人正是韩儒之妻袁微幽。

袁微幽本如仓游子一般,乃是东海清离观修行之人,只是在家修行,不是仓游子出家之身,乃是仓游子之师晚年出游收的关门弟子,袁微幽天赋异禀,仓游子尚不能及,若是一直在观中修行,此刻修为怕是仓游子也望尘莫及,只是二十年前,袁微幽同师门姐妹至神州历练,在东海之滨结识韩儒,当时韩儒只是军中一卫将领,韩儒本就是相貌英俊之人,加之满腔正气,谈吐不凡,袁微幽为之倾心,韩儒观袁微幽亦是气质优雅,正义之人,心生爱恋,而后袁微幽禀明师门,原本清离观弟子与人结姻尚无先例,却不知为何,袁微幽师父一口应承,袁微幽大喜之下,未及多想,遂出师门,与韩儒结未凡间夫妇。当中缘由,仓游子时至今日尚是不解。此乃神州往事,不再细表。

只见袁微幽双眉紧蹙,面色肃然,杏目中夹着一丝忧色向韩儒问道:“究竟出了何事?”韩儒当即将几日之事一一说道,袁微幽闻至韩潇被劫,韩湘负伤之时,心绪颇动,当即不待韩儒说完,奔至韩湘厢房,见韩湘已然安睡,沉睡摸样,并无大碍,这才松了口气,与韩儒三人坐至厅堂商量此中事件。

韩富安与仓游子,不知为何,见这袁微幽却是心中微感不对,当即散灵觉查探,却未探出什么,又见韩儒并未觉不妥,遂当己多虑,不再多想。

厅堂之上,袁微幽闻韩儒说信件之事,拍案怒道:“嚣小之辈,才干得出这等龌龊之事,什么灭我满门!夫君多虑了,就算他们来了,也让他们有来无回!”韩儒闻言,剑眉紧蹙,袁微幽平日无论发生何事皆能淡然冷静,沉着应对,而此时却是这般过激反应,不过细想之下,韩潇生死不知,袁微幽母子情深,有此反常,也是正常。

待子时过后,韩儒念袁微幽奔波劳累,让其歇息之后,韩富安这才向韩儒问道:“将军可觉夫人与平时似乎判若两人?”韩儒见仓游子亦是轻轻点头,蹙眉道:“我先前也觉不妥,刚谈话之际,散了灵觉,查得确实夫人气息,应是潇儿失踪让她失了些理智吧。”

仓游子闻言道:“我也散了灵觉查探,师妹气息确实未变,只是……”仓游子微微犹豫,随即又说道:“无论如何,此间多事之秋,还是多加小心为妙……”

三人又商量部署片刻,后留韩富安驻夜防备,韩儒、仓游子散去歇息,养精蓄锐,面对未知……

待韩儒、仓游子二人散去之后,韩富安步入庭院翻身落于厅堂屋顶之上,面朝南方,盘膝而坐。

秋深露重,一夜寒风,古老的杭城沉寂这寂静黑暗之中,模糊的轮廓,凋落的砖瓦,诉说着一个个古朴的往事,寒风轻啸,似一曲苍劲的悲歌……

卯时,东方渐白,第一道和煦的光洒向杭城,城内渐渐熙熙囔囔,忽然南门之外,一匹枣红大马,急急奔来“哒哒哒!哒哒哒!”冲入杭城,向韩府奔来。

屋顶上,韩富安灵觉之内,忽生动荡,睁开双目,一道精光闪过,随即翻身落入庭院,负手垂立,一双利眼紧盯门外。

只见一匹枣红马驮一侍卫奔至韩府门外,侍卫不待勒马停稳,便翻身而下向韩富安急急跑来,那侍卫刚一落下,枣红大马便轰然倒下,嘴中“哼哧哼哧”极具喘息,片刻之后便没了气息,竟是力竭虚脱而死!

那侍卫顾不得它,奔至韩富安身旁,附耳几句。韩富安原本肃然的面色,忽然露出惊骇之色,怔了片刻,待侍卫说完,摆手让其退下,片刻之后,面色才恢复如初,只是肃然中多了些许凝重,双眉紧蹙,颔下三寸白须,微微颤动。

韩府下人居所,马厩旁刘安正给牛马铺施草料,巷奴揉着朦胧的双眼,从草棚中钻了出来,刘安微微一笑道:“起来啦?睡的香么?”巷奴嘿嘿一笑道:“有安叔在,巷奴永远都是睡的香香的,梦的美美的!”

刘安伸手刮了刮巷奴的鼻梁笑道:“看来梦的确实很美,话儿都这么甜了。”巷奴仰着头,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嘿嘿的笑着,每每刘安刮他的小鼻梁的时候,巷奴心里都是甜滋滋的,巷奴也只有在此刻,才能将心中的童真尽情释放,喜欢安叔刮他的小鼻梁,喜欢安叔拍他的小脑袋,喜欢安叔笑着说他是个傻孩子……

只见刘安神秘地笑了一下,而后慢慢将手伸向怀中,巷奴滋溜溜的用双眼盯着,每每安叔有此动作,就表明自己有白面馒头吃了!丙然不失所望,刘安从怀中掏出一个馒头,馒头之上,冒着丝丝白气,竟还是热的!巷奴喜滋滋的伸手抓去,却见刘安将馒头往身后一藏,佯怒道:“快去簌簌口,把你的猫脸抹抹!”

巷奴点头笑道:“好咧!”随后向马厩旁的石台跑去,石台上放着一个木桶,桶内也正冒着丝丝白气,巷奴将脑袋扎了进去“咕噜咕噜”耍了一会,刘安见状道:“好好洗!”哗的一声,巷奴抬起了头,水溅一地,用手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便笑着跑向刘安伸出双手,眼睛紧紧盯着刘安手中的馒头。

刘安无奈的摇了摇头,将馒头递给了巷奴,又将衣角覆于掌上,仔细将巷奴脸上残留的水拭去。

巷奴待刘安擦完,又是“嘿嘿”一笑,然后将手中馒头掰开大半,仰头递给刘安道:“安叔,给!”刘安见状拍了拍巷奴的小脑袋笑道:“安叔吃过了,你吃吧!”

巷奴却是摇了摇头认真道:“哪有那么多馒头!安叔快吃!莫要欺负我小孩子,就可以瞎说!”刘安见巷奴认真的“教训”自己,不由得莞尔一笑,而后接过那大半个馒头,巷奴这才喜滋滋的咬着手中馒头跑了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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