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等叶清歌对自己的爽快反应过来,高芸芸如水莹眸中滑过一丝狡黠,又继续朝他说道:“不过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什么事情?”叶清歌隐约感觉自己掉进了高芸芸早已设好的圈套之中。”
这个嘛,本郡主还没有想好,以后再告诉你。”说到这里高芸芸看着一脸警惕的叶清歌又补充说:“哎呀,你别担心,我既不会让你吃屎,也不会让你跳崖的。”
叶清歌心道:“你到时候就算要我去吃屎、跳崖,我也不会去。”口中说道:“好,只要不是违背圣贤之道,我都可以答应你。”“一言为定!”高芸芸像是得到了宝物一样,高兴道。
叶清歌有些摸不着底,抑制住心中的忧虑,洒然一笑道:“君子一言。”
高芸芸注意得逞,笑颜如花,点点头道:“好,明天我就去找姑姑再请教一次七煞蚀心毒的化解之法,然后去救你的大哥。”她一番雀跃,脑中的如意算盘打得叮当作响。
“哼......本郡主自从遇见这混小子之后,无论下棋、喝酒都输给他,如今这混小子有求于我,看我医好你大哥后,不好好收拾你一番。这样还可以顺便到从未去过的周国玩上一玩,真是一举两得。”
二人商议妥当,都去睡下,如此一夜过去,日月流转,到了第二日清晨,还未等二人起床,便被高睿早早唤醒。高睿已经提前准备好早点,三人坐在桌上用食。叶清歌朝高睿问道:“医仙,你到底想好没有?是否愿意去救我大哥。”
医仙摇了摇头道:“叶公子对不住了,高睿不想舍弃尸骨未寒先夫,就算是为了报答恩情,那样做的话也只会让我后悔一生......高睿从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是的,高睿表面看似莹莹柔弱,内心却是极有坚持,一旦决定绝无后悔之理。从她放弃权贵至亲与亡夫雁凌云私奔江湖便可见一斑。
“那就让我替姑姑你去吧。”高芸芸闻言一喜接口说道。
“你去?”高睿惊讶的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鬼灵精。“不行。你一来伤势未愈,不可长途跋涉;二来七煞蚀心毒的化解之术我虽有传授过你,但你从未有真正接触过这种毒,怎么能贸然替人解毒?”
“哎呀,都是些外伤而已,过几天就好了。至于替人解毒谁都有第一次啊!姑姑,你就让我试试吧。”高芸芸有些撒娇的向高睿央求道。
“可是······”
“医仙,就让郡主试试吧,这七煞蚀心毒只有医仙和您的传人会医治,如今你不愿离开,郡主就是救我大哥的唯一希望了。”叶清歌也急忙恳求道。
医仙楞了一楞,思索一阵才轻轻一叹道:“恩公对我夫妇恩重如山,我也不想看见他的后人命丧黄泉,如果不是要为先父戴孝守节,高睿一定会全力搭救······现在也没有其他的法子,只好让芸芸你替我走一趟了。”高芸芸见高睿应允,心中乐不可支,一张樱桃小嘴嘻嘻笑道:“姑姑你对芸儿那么好,芸儿为姑姑代劳也是应该的啊。”
“医仙放心,郡主有伤在身,清歌不会让她太过操劳,且一定会护她周全。”叶清歌也闻言喜道。高睿点了点头,看见高芸芸脸上乐不可支的样子,莞尔笑道:“你这孩子学医的时候一项都不认真刻苦,那解毒之术你现在可还记得清楚。”
高芸芸闻言苦笑一声道:“还记得七七八八。”叶清歌一旁听了暗自嘲笑道:“明明是忘了七七八八。”
高睿微微皱眉道:“这医术不比其他,一丝都不可含糊。”他说完走入内屋拿出一本手札,递给高芸芸道:“这七煞蚀心毒的化解之法全都写在其中,你天性聪慧,又随我学医多年,拿去路上研究一番,必然就懂了。”
高芸芸欢喜一笑,将书收入怀中道:“姑姑放心,芸儿一定帮你把大恩人治好。”
高睿黛眉一挑白她一眼,脸中泛起怜爱,嘴上却严肃道:“姑姑还不知道你想的是什么吗?这救人是假,乘机去汴梁玩耍才是真的。你走后我会让人给保融捎信,你可在汴州城多玩耍一阵,你已成人也该出去见见世面了。”她说着说着又将眼光落在叶清歌身上,眼中有隐约笑意。
高芸芸被高睿的举动弄得脸上一红,嗔道:“姑姑······你又将芸儿的孝心当做驴肝肺了。”高睿慈祥一笑道:“是是是,我们芸儿最有孝心。”叶清歌坐在一旁尴尬的同时又觉出丝丝温馨,但不管怎么说大哥的毒伤算是有希望了。
事情已定,高睿心知赵匡胤的伤势不可再做耽搁,便为高芸芸收拾好行礼,送二人启程而去。
高芸芸总算如愿以偿,踏上了去往周国的路途心中欢喜,他骑在马上望着这一路上的青山绿水、花香鸟语,不仅放声唱道:“烟波不动影沉沉,碧色全无翠色深。疑是水仙梳洗处,一螺青黛镜中心。”正是雍陶的《题君山》。
词曲美妙,歌声婉转,叶清歌心中暗赞了一声好。他看着青草如兰,山水如画的美景,又看了看笑颜如花的高芸芸,青山伊人,如诗如画,心中平添几分愉悦。
“雍陶的《题君山》虽然别致而婉约,大合眼前美景,但他少时贫困,后进士及第,本可平步青云,奈何他生性桀骜,不通官场上的人情世故,最后落得潇洒,归隐山里。你这堂堂一国的郡主,金枝玉叶,又哪里吟得出这诗的精髓呢?”不知为何,叶清歌心中对高芸芸的歌声极为赞许,但到了口中却变成习惯性的挖苦。
“哼,你又怎知本郡主不懂这其中的神髓?”高芸芸闻言杏眼圆瞪,朝叶清歌怒道。
“你一个身份高贵的郡主,又怎么会知道那寻常百姓,为材米油盐忙得焦头烂额的事情。”叶清歌轻蔑笑道。
“你少瞧不起人,我也常常跟姑姑一起去乡里为穷人看病的。”高芸芸争辩道。
“哦······是么?那你可知米是多少文一斤,柴是多少钱一捆?”叶清歌继续追问道。
“这·······”高芸芸身份高贵哪里知道这些,一时语噎,无以作答。叶清歌见高芸芸被自己问住,无言以对,嘴角上扬对其得意一笑。
高芸芸恼羞成怒,冲叶清歌冷笑一眼,抓起缰绳,调转马头,向来路驶去。叶清歌暗呼槽糕,也立刻打马反身追去,焦急问道:“贼······郡主大人你这是干嘛?”
高芸芸早料到叶清歌会追回来,心知计谋得逞,神情倨傲道:“本郡主,金枝玉叶,离开郡主府也有几天了,这就回去过我那锦衣玉食的生活,至于你大哥的伤,爱找谁看,找谁看去。”
叶清歌心知这丫头是要用此威胁自己,但如今赵匡胤的生命捏在她手中,叶清歌也唯有投鼠忌器的向高芸芸献媚道:“郡主大人,你虽然是金枝玉叶,但却天性善良,体悟人间疾苦,对于病人怎么会见死不救呢?”
高芸芸柳眉一皱冷笑道:“刚才不是还有人说,我不懂人间疾苦吗?”叶清歌仰起头假装左右四顾的大声问道:“是谁?瞎了眼吗?我们郡主大人可是出了名的善良仁慈、爱民如子。”高芸芸没想叶清歌如此耍赖,唯觉好笑,不禁噗嗤笑出声来。
叶清歌见高芸芸转怒为喜,放心下来,央求道:“郡主你大人有大量,就要不和这些无知贱民们计较了,还是随我去周国救人吧。”高芸芸冷哼一声,两只水灵灵的眼珠在眼眶里不停打转,她想了一想道:“要我去周国也可以,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叶清歌闻言道:“好,郡主但有要求,小人无不答应。”此刻叶清歌眉从耳顺,生怕惹起高芸芸一丝半点的不悦。
高芸芸见叶清歌被自己制得服服帖帖,满意的嘤嘤一笑道:“这一路到汴梁需三日行程,路上太多无聊,我见你之前对雍陶的平生事迹,讲得头头是道,不如你路上就给我讲讲这些大诗人,大才子的故事,用来给本郡主解闷。”
叶清歌还以为是什么难题,原来只是想听些故事排忧解闷,欣然答道“这有何难,小人从小最喜欢听说书人讲故事,那故事写成书一箩筐也装不完。”高芸芸白她一眼道:“谁说要听你那些故事,你听好了,这一路上我想起一首诗来,你就要将这写诗之人的生平故事,作诗背景,情感动机一一解释给我听,如有一首你说不出来,我便立马掉头往回。”
叶清歌心道:“你这是在考校我的学问么?”他少年气盛想到这里不免生出一股比斗争胜的意气来,点头道:“好,就按郡主说的办。”高芸芸挑衅一笑,这才调转马头,又与叶清歌朝北行去。
这一路上高芸芸有意刁难,口中诗词层出不穷,从杜甫耳熟能详的《石壕吏》一直念到屈原的《九问》,又从《九问》吟到司马相如的《凤求凰》。然而叶清歌都能一一道出,诗中含义,作者生平,其中故事。
高芸芸起初是惊异叶清歌的博闻强识,到了后来便渐渐被叶清歌口中所讲的传记故事,诗情含义所吸引,只觉大为有趣。她搜刮脑中所有当初在太傅那里学到的诗词,许多都是当时被太傅强行要求背下的,而其中含义却是知之不详,现在有一本活书在身旁,高芸芸便将这些不懂的诗文一一背出,好让叶清歌为自己解答。
高芸芸生于帝王之家,虽然生性刁蛮活泼,然却从骨子里带着帝王血脉中的高贵典雅,外加她的声音本就悦耳好闻,被她吟出的诗文便变得格外婉转动听。叶清歌骑马行走在山清水秀之中,伊人俏丽身旁,再配上这赏心悦目的诗句,此情此景不免让他有些陶醉。他一边解释着高芸芸口中的诗词故事,一边暗想:“如能这样走上一辈,想来也是不会嫌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