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废弃的宅子里她终于喘了口气,男子倚着墙壁,心中一惊。孤岫开为他小心翼翼的敷药,男子眉头一皱,“你确定要救我?不后悔?”
“遇见本姑娘是你莫大的福气,本姑娘也算是侠女,总不能看你死于非命吧。就算你是刺客,本姑娘也管定你了,毕竟你们的计策失败了,对姜国来说也无损失。”她声音高昂,谈笑自若。
包扎好了伤口,孤岫坐在他身旁细细一看,男子美萧然,义气凛然,姿态雅,淡荡颜殇,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
“这雅陵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里早晚会被发现,不管你是谁,还是尽早离开为妙。这药你留着吧!”她起身离去。
“姑娘,我们会再见的。”男子冲她似有深意的一笑。
孤岫转过身,没精打采回了句:最好不见。
出了门,不早也不晚撞见了哥哥。“丫头怎么出宫了?宫外刺客尚在逃窜,这里不安全你快些回宫吧!”说罢命旁边的士兵进宅子里查探。
“哥,这里面哪有什么刺客啊。我刚从里面出来,哥若是不放心,我再进去看看!”她转身踩上台阶,故意一扭,疼痛大叫。孤淮忙上前扶起她,威严命令道:“你们继续在别处搜寻,一有消息,即刻回禀。”
孤岫这才心安,心中的石头落了下来。哥哥扶着她一拐一拐的前行,走了许久,遥远的对面,是半含忧伤半含落寞的君亦风,陌生而又熟悉。
“你的脚?”君亦风和颜悦色的询问。其实并无大碍,只是做戏自然要到底,孤岫也不想多说。
“我背你!”这三个字如雷霆般在耳边乍响,高高在上的太子要背一个女子,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君亦风不耐烦的抱怨:“难道你要这样跛回宫吗?”孤岫只好轻轻伏在他的背上,他的步伐很沉稳,这种感觉畅快舒坦。
“爱妃原来这么沉,看来平日该节制一下饮食了。”不经意的调侃,孤岫却是心中五味参杂。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她大声催促道。
君亦风只好将她缓缓放下,孤岫阔首向前。“看来爱妃是装的,就是想让本太子背你吗?”他的语气难以捉摸。此时就算有几张嘴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只能扬眉轻瞥以示自己对他的不屑。
出乎意料,他拉着她的手,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在这座城墙上,可以看到整个姜国。”君亦风目光晶亮,深邃宁静。
孤岫放眼看去,屋宇雄壮,门巷整修,楼阁俨然,绿树垂陌,集市森严,行人若水,奔流不息,一派繁华景象,与皇城粉妆玉砌,相得益彰。没有烟火琉璃,没有刀剑沙哑,这一切还是合乎人意的。想着这些,她抬头仰望着如明玉般有着质感的天空,发自内心一笑。
殊不知他尽收眼底,那一笑,倾了整个姜国,就算此时整座城在他眼前灰飞烟灭,他也可以视而不见。他希望,晨曦初现天际时映入眼帘的第一抹风景是只为他一人盛开的笑颜。
“芷妍,的确是我曾经爱过的一个的女子,但那是曾经。娶她,只是我对他的承诺。时光流转,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我最想倾尽一生去呵护的就是我身旁的女子。无论何时,我希望楼上月下站着眉目依旧的你,和我一起看这天地浩大。”他轻吻她的额头,揽她在怀里。
这一刻孤岫猛地发现,这世上最美的景致不是山中云弄雨,气蒸花如梦,而是你拥抱我的温存,仿佛云开日出,云雾缭绕;这世上最好的声音,也不是丝竹管弦,阳春白雪,而是你突兀的心跳以及急促的喘息声。
如果他不是姜国高贵无比的太子,如果没有这如画的江山,若,人生若只如初见,该多好!美人江山两不侵
好事成双,君亦风、君亦琅同一天大婚。
宫里各处开始张灯结彩,含凉轩也不例外。整个皇宫沉浸在一片血红之中。丝竹合奏,歌舞笙遥,良辰美景。如果,如果,只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我正要去四弟府上,你若心中不快我们一同前去可好?”君亦璟淡雅一说。孤岫点了点头,便随大皇子出了宫。
酒不醉人人自醉,她喝了许多酒,踉踉跄跄出了府,君亦璟只好跟着她。
今晚她失态了,醉倒在君亦璟怀里,眉目间是深深的殇在心底泛滥成灾。君亦璟将她送回了含凉轩,宫里一依旧热闹不减。因为醉酒的原故,一直到第二日中午她才醒来,头隐隐作痛,脑海一片空白。
听旋端来醒酒茶,她喝下发觉清醒了几分。“听旋,我昨晚?”她神情疲惫的问着。
“主子昨晚喝了太多酒,是大皇子送您回来的。”听旋这么一说,孤岫倒是隐约有些印象了。走出屋子,阳光散落一地温暖,这一刻平淡却静好。
未时傅芷妍随一个宫女来到含凉轩,俏丽如三春之桃,清素如九秋之菊。
“我比你大,以后唤你妹妹如何?”她美得令人心碎,孤岫缓慢而僵滞一笑:“以后你便是我的傅姐姐了。”而后傅芷妍讲述着她与君亦风的过往种种,他们的情,和他们沧海般的爱。
“爱妃,昨晚喝醉了,是在吃醋吗?”关心被这样加以几分戏谑,听着也就变了味儿。
孤岫拧着眉毛满脸不悦:“本姑娘好的不得了,不劳你关心了。你还是去关心傅姐姐吧!”
“朱砂,告诉你主子,今晚我就不过来了。”君亦风对一边的宫女说道,孤岫心中微微一喜 。
“我们去宫外走走可好?”他双手搂着孤岫的肩是商量的口吻。
孤岫抿唇一笑,说:“那里与你的身份不相宜。”
君亦风目光落于远处眺望许久,回首如孩子般天真:“我心甘情愿陪你走这一遭。”
宫墙之外,执子之手,只愿与子偕老,可以么?可以么?一样的黄昏,一样的天与地,不一样的你我和深入浅出的微凉。
“聂姑娘,可否介绍一下这民间小吃。”君亦风嘴角上扬,目光洒落一季的温存。
聂姑娘,如此称呼她心生忐忑,侧过脸,慢条斯理的轻笑说:“如果你敢,就随我来。”说罢嫣然一笑,拨一拨耳边碎发,蹦蹦跳跳自在向前,君亦风只好尾随着她。
只见君亦风一脸惊愕,孤岫蓦然而笑,“不敢么?”
“谁说我不敢。”,他正儿八经的坐下了。
点点暮光,轻柔的如同金色细沙,扬起如美酒般的光影潋滟,滴滴醉人。
君亦风平生第一次坐在这街边简陋的面馆,待小二送上面,孤岫也顾不上那些仪态,大口大口吃起来。抬头,才发现君亦风端坐着一动不动,“你尝尝吗?整日山珍海味,也会吃腻啊,大不了,你看着我吃。”
君亦风故意咳嗽了几声,他拿起筷箸挑起几根面条,表情由紧张渐渐淡定,“看来和...家里的确不一样。”这么一说,孤岫流露出浅浅的欢喜。无论那碗面对他来说好吃或者不好吃,他咽下了整整一碗。
月光稀,是谁在捣寒衣。这条路,他们希望可以无比漫长,这样一切都不会走的太匆匆。
红衣女子冷不妨的出现,挡住去路。
“我以为我爱你,便可以原谅你的一切。我可以原谅你不爱我,可是我心里最不能容忍的是,你的心里并不是空空如此,而是满当当的,你将所有的位置都给了一个人,满的让我连一个栖身的角落都没有。你放下你的身份,你的尊严,你关心她,你护着,你对她笑,对她哭,你牵她的手,你搂着她...那我呢?”
女子痛苦失声,如野火燃烧开来,上前紧紧抱着君亦风,丝毫不肯放手。
“小环,你闹够了!”
这是孤岫不曾见过的威严,女子缓缓松开了双手,眼角在流泪可她却在笑。
女子渐行渐远,孤岫侧身靠在君亦风肩头,这一刻,她眼眸见似笼上了一层云烟,酸苦难以言喻,不是介怀他与她之间的种种,而是她发现自己一直不懂的是他深藏不露的爱意。君亦风目光闪烁,颇有几分意外,唇角含笑。
十年,五十年,还是一百年,只要活着,他永远无法从脑海中遗忘这个女子。
“这世间女子千千万万,却不敌你聂孤岫一人。你祸我的心,如此很好。”他如是说。
晚风轻轻拂面,凝注时光最后一抹苍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