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君亦琅带着扶风柳进了凝雪宫。
“母后,前几日有一好友从司幽游离归来送了这扶风柳。儿臣知道母后喜爱花草,今天就给母后带来了。”
君亦琅将扶风柳奉上,赵幻雪望着冰清玉洁的扶风柳,冷淡的眸子里有些急切,黑琉璃眼瞳平淡无波,又蕴含了希望的光彩。
“母后今天身体不适,你先回吧。”琼花随后扶着她进了寝宫。
君亦琅却是知道母后有着很多他不知道的故事,至少她复杂的眼神宣泄了她的某种心事。
“琼花,母后可好些呢?”见琼花出来,君亦琅细细一问。
琼花琥珀色的眼睛布满了清冽与空灵,双膝跪下:“四皇子,奴婢的哥哥在家乡犯了事,奴婢不敢告知皇后娘娘,求求四皇子救救哥哥,保他一命。”
君亦琅立刻计上心头,温言道:“我可以帮你,但你也要答应帮我做一件事如何?”
“琼花定当对四皇子忠心耿耿。”她言辞诚恳,君亦琅便做了这桩交易。
水香别院,一更天。
“王子,一年不见别来无恙?”君亦风谦润有礼的相问。
赫连王子端起酒杯,目光轻浮:“和亲之事如今已成了诸国茶前饭后的笑料,此行就是要向你们姜国讨一个说法。道不同,不相为谋。”
“此番前来我只是想来提醒,南国有六位王子,但江山却只有一个,若你我上下一心,必定势如破竹,各取所利。”君亦风邪魅一笑。
王子野心瞬间如同虎狼,态度峰回路转:“干了此杯,同心同德。”两人一饮而尽,相视一笑。
“听说姜国女子个个风姿绰约,国色天香,不知...”
君亦风心中讥笑赫连竟是个好色之徒,如今我且顺水推舟,“绝色女子并不难寻,只是王子明日就要入宫了,宫里条律颇多比不上这里。”
“这个你放心,明日进宫我便奏明皇上,我住在这水香别院就好。”赫连风流之态暴露无遗。
第二日赫连进宫,谎称初到姜国,水土不服,水香别院环境清幽在适合调息不过了。君御只好命冯朝派兵守护全力保护赫连安全。
晚霞如火一般在天际铺展开来,各种色彩倒映在江上,由蓝到紫又转为深红,水天相接出却是闪闪的金色,一艘艘过往船只行驶在瑰丽的光影中,奇幻美丽。
灵儿站在船头良久,直到夕阳最后一抹光消失殆尽。一弯银钩升起在天际,宁静祥和。孤淮用他那俊美的眼睛默默看着她,既不冰冷也不热切。
“灵儿,灵儿.....”岸边渐渐传来悦耳的呼唤声。
船亦泊了岸,孤淮剑眉紧锁:“灵儿,我会一直等你。”
短短一句话,灵儿感到意外的安心,世上还有一个他,关心她,爱着她,寻着她,等着她。 眼中闪过失落和茫然,孤淮已望着浩淼的江波,再次陷入了旁人无法打扰的静默中。
回到烟雨楼灵儿只知道今晚有贵客在场,她要献上一舞。
断断续续的曲调,间或从珠帘内传出,明亮的灯火噗的一声灭了,只余下几盏乎明乎暗的小灯。圆台上早已布满了灯,在这一片黑暗中,那一处衬的亮如白昼。
灵儿蒙着红纱一跃而上圆台,随乐而舞。风姿万千妩媚动人的旋转着,连裙摆都荡漾成一朵风中芙蕖,那长长的黑发在风中凌乱飞舞,美得让人疑是嫦娥仙子。曲末似转身射燕那回眸一笑万般风情绕眉梢。
最吸引人的是眉心竟有一朵怒放的红梅!纵横眉心的红梅竟是用真的梅花瓣贴成的,雅意悠然、大气婉约,远比那些用胭脂花染上去的来得娇艳。一曲结束站起身来微喘,用手拂过耳边的发丝。
赫连王子看的如痴如醉,欲罢不能。灵儿缓缓上前,曲停舞尽,她轻解红纱,绝世容颜,惊若游龙,宛若出鸿,笑的明媚,君亦风也心中为之一动。
“灵儿姑娘,喝上一杯可好?”赫连色迷迷盯着她,视她如同猎物一般。见灵儿自是不愿意,雪姨拉着她到一旁,相劝:“灵儿,你看看他们的排场,我们可是得罪不起。你就陪他喝上几杯罢,算是云姨求求你了。”
“公子,楼上厢房有请。”雪姨笑脸相迎,一副趋炎附势小人之姿。
君亦风得意一笑先行离开了。强颜欢笑,饮酒作乐,一杯一杯,愁上浇愁。她分明感觉到男子的手一寸寸在她脸上游离,勾勒着她的五官,眼神迷离。
“灵儿只是献艺而已,请公子自重。”她想走,却已经走不掉了,只觉得手上一紧,下一刻便被拽回去。肩膀撞到珠帘,发出一连串凌乱的响声。
赫连一手撑着床榻,一手撑在她耳边,轻笑:“果真是美人,无论这样折腾都是风情万种的。”
灵儿心头一紧,拔下珠钗向他胸口刺去,趁机推开他踏出几步。
“我乃是堂堂南国赫连王子,刺杀之罪可大可小,烟雨楼存亡只在你一念之间,灵儿姑娘可要想好。”赫连拔下珠钗,血流不止。
灵儿不为所动,义正言辞质问: “南国王子在姜国流连烟花之地,传出去怕是会遭到诸多非议吧。若要玉石俱焚,王子请便。”
赫连一怔,嘴角扬起一抹冷笑,轻哼一声扬长而去。一股香气飘散开来,越来越浓烈。灵儿迷迷糊糊的晕了过去。
屋里一片漆黑,月光透过纱窗洒入一些光亮,灵儿只觉得头极为沉重,顺着月光投下的光亮看去,赫连王子躺在不远处一动不动,心中顿时惊觉不妙。下意识去看他的脸,已变得铁青,身躯已僵硬。胸口插着一把匕首,再看看自己的手,月光下血迹斑斑。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不是我,不是我”她大声惊呼,六神无主,温热的泪落在月光里,惊出一片冰凉。
很快大批军队将烟雨楼重重包围,聂孤淮也身在其中。他看着她被带走,就好像她再也回不到他的世界,而他只能看着她,仅仅看着而已
赫连王子在姜国遇刺身亡一事第二日便开始在雅陵传的沸沸扬扬,两国之间一触即发,姜国只有谨慎处理。所有种种迹象都将矛头直指灵儿,况且南国使者给出三天大限之期,扬言三日后若不能抓出元凶,届时南国必将挥师向西直捣雅陵。
三日之期到,灵儿在狱中招了一切,自缢而亡。烟雨楼被查封,那些女子或沦为官宦人家的婢女,或被流放到边疆荒蛮之地。此后,姜国需年年向南国进贡万两黄金,战马千匹。
君亦风与赫连同在烟雨楼之事经过小心处理无人知晓,冯朝免去兵部尚书一职。当晚赫连王子灵柩从雅陵运往南国。
烛影遥红,夜阑人静。孤岫满心凄然,无可言喻。推开了纱窗谁知窗下走廊里倚着君亦风,那漆黑的轮廓她再熟悉不过了,她一跃而出将君亦风惊了一惊。随后坐在他身旁。寒风咋地凄凉,卷起簌簌而落的树叶,杂乱的游走在庭院。
“有朝一日如果你会恨我,那原因会是什么?”
他依旧是平素波澜不惊的模样。孤岫故意向他挪近了些距离,窝在他怀里,坦率而说:“那一定是你伤害了我至亲至爱的家人,你若负了我,我恨你,那是因爱生恨。你若伤害的是我至亲至爱的家人,那便是真正的怨了,比恨更加入骨三分。”
君亦风轻抚孤岫额头,最终寂寞无语。
那曾经和气温柔的男子,如今一身凌云天下的气愤,正在一丝一徐的浮出湖底,那曾经缠绕在他身上纠结不去的寂寥与清冷和时常舒缓的笑容,正在一天天渐渐隐去。唯有一轮暗红弯月挂在夜空,带着几分凄凉的美。
“丫头,哥是来辞行的,我已请旨去临淅戍守。”他的墨瞳深沉的太狠。
“哥的决定自有道理,只是此去,不知何时再见?”
这是灵儿死后她第一次见到哥哥,心想着离开伤心之地或许他的痛就会减轻几分,毕竟雅陵有太多他们之间的故事,在这里他们相遇,相知,相爱,最后相忘。
“很快。”孤淮安宁一笑,泛着柔光,照的孤岫心里亮堂堂的,她的紧张局促顿时减轻了不少。
太液湖畔,孤岫静静坐在湖边若有所思,许久她才注意到不远处大皇子正在执笔作画,一举一动完美无瑕。
“大皇子,在画什么?”她眼中流光一闪而过,君亦璟缓缓放下笔,走近一看,画中人正是自己,左角题诗:孤鸿映影暮微薄,远岫倚云晚妆收。
愣了一下,她朗朗一笑:“大皇子为何画我?”
她点了点头,画中人之美比她更加入木三分,况且作画的还是姜国的大皇子,她欢欣无比。
“那此画送与你。”君亦璟温润如玉一笑,没有推辞她爽快收下了这份珍贵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