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呆的久了,不免觉得闷得慌,大家便一起出去走走。院子里还是明显有几分凉意,冬已到一片萧索,缺了些生动与活泼。
“可否借一步说话 ?”孤岫疑惑的点了点头,朱砂机警的扶着傅芷妍往花园方向去了。
两人一同上了阁楼,行至平台处傅芷雪停了下来,平添了几分不能靠近的凌厉,“芷妍是我唯一的妹妹,我容不得她受一点委屈。他和太子之间的过往我是再清楚不过了,论相貌,论才情,你样样不如她,太子妃之位本就是她的。只是她不知道这宫中情爱是要挣来抢来的,你在与太子海誓山盟,风花雪夜时可曾想到过她的存在。再说帝王家哪有你想那么简单,他今日爱你,明日也会弃你。”
孤岫神情有些涣散,凛冽的瞧着傅芷雪,“若是伤害了傅姐姐,我只能说抱歉。”
傅芷雪再无任何表情,嘴角的唇线扯的极为僵硬,许久,她忽的一笑深不可测,“想必芷妍也等久了,我们下去吧。妹妹先请。”
孤岫刚刚踏下一级阶梯,另一只脚抬起还未落地,傅芷雪冷不防的一推,顿时天旋地转失去重心,受到反向力整个人扭转过来,她很清楚将要发生发生的一切。恍惚间听玄一个箭步上前死死抓住了她的左手,同时猛烈的冲力碰到了心中大意的傅芷雪。
她心中一阵悸动,如梦一般,傅芷雪从阁楼上滚落下来,血迹斑斑。随行的丫鬟惊叫起来,一切都陷入混沌之中。三皇子匆匆回府带着四五个大夫进了屋。还来不及思考,也来不及解释这一切究竟是怎样发生的。
傅芷妍失魂落魄的出了屋,“姐姐竟不知自己有了身孕,她朝思夜盼,如今孩子却没了。”不可抑制,她泪如雨下。
孤岫顿时全身瘫软无力,“事到如今,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好一个一人做事一人当。”三皇子的声音很低很低,却压抑的令人无法呼吸。傅芷雪在侍女的搀扶下出了屋,面色如纸更多的则是深入骨髓的恨意,上前便重重给了孤岫一巴掌。听旋随即跪下,声音有几分颤抖:“此事与主子无关,是奴婢,是奴婢一时失手。”
“来人,将这个丫头拖下去杖毙!”四皇子那种涉事已久的尖锐和锋芒依旧锋利,不容置疑。
侍卫奉命上前,孤岫伸出双臂阻拦,“且慢,事情的经过三皇妃一清二楚,我才是始作俑者,不必牵连不相干的人。三皇妃说是吗?”眼下大家都将目光聚集在傅芷雪身上。
傅芷雪讪笑,“很好,若要保住她一条贱命,倒也不难,只是看你愿不愿意?”
“主子!”孤岫示意她不要插手,听旋只好缄口不言满腹话只得烂在肚中。
“我答应便是。”她回答的很决绝,只见一地的瓷器碎片铺展开来,“三个时辰,你若肯跪上三个时辰,此事便不再追究。”傅芷妍深邃的轮廓,透亮的黑瞳,妖冶的红唇以及深不可测的心,令人心里发凉。
“芷妍带着这个丫头先回宫,顺便带句话给太子,那件事我记得一清二楚。”三皇子的话颇有深意,听旋兀的眼神黯淡,好像想到了什么。
马车缓缓行驶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听旋顿时豁然开朗,那件事原来是指宋如海私下拉拢朝中官员暗中结党营私,最后受到重罚。如今看来此事必定与太子有几分牵连。如今除了太子,四皇子两股势力外,三皇子在朝中也不容小觑,两人要拉拢三皇子已是不争的事实。已她这么多年跟着太子对他的了解,纵使主子在他心中有着多么重要的地位,一旦关乎江山之谋,他也会放下一切。
如今主子面对如此的窘境,她想自己也只有孤注一掷了。故意混入了人群中,折了回来,焦急的等待着可能出现的太子殿下。瞬间灵光一现:对了如果太子殿下不出面,或许四皇子
孤岫望着明晃晃的碎片愈发刺眼,深吸了口气,双膝跪下。她清晰的感觉到裙裾被碎片割破,然后深深扎进膝盖里,血肉里,发出窸窣的响声;她分明感觉到每一滴血都在喷涌出来;她分明听见每一次的心跳都掷地有声。她闭着眼心中如万箭钻心般噬骨的疼若烈火焚烧般无止无尽。寒风肆掠,冰冷的雨水渐渐拍打着地面,烟雨弥漫,如同沧海,血水交融,一片殷红。
傅芷妍回到宫中将事情的原委和那句话一并告知君亦风,她希望君亦风可以全当什么都没听过,不要有一丝一毫的举动。
望着寒意纷飞的大雨,君亦风动了动僵硬的唇,“一子错,满盘输。”
他终究是做了取舍,他却也不怕她恨他,因为她说过,由爱故生恨,恨也是因为爱。只是相见之时,他该说些什么或做些什么,他不知道。
傅芷妍一抹笑漾开靠在他肩头,若即若离,君亦风只好搂着她,淡看风雨。
雨中不知不觉夹杂了些雪花,只是她不知道,她要等的那个人再也不会来了。半个时辰过去了,听旋便铁了心来到四皇子府上。
君亦琅骑着骏马飞奔在雨雪之中,马蹄踏过之处雨水飞溅。他忽的觉得,也许,那一场相遇,就是一次转折,心中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滋长,以至于他整个人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下马入府,全然没有忌惮三皇子半分。从侍从手中接过伞径直朝孤岫走去。雨水滴打纸伞沙沙作响,孤岫抬眸长久凝望他那深邃而明朗的眸子,君亦琅嘴角微动毅然决绝抛下纸伞,雨水拍打着他的脸庞,更加清晰俊秀。
雨中两两相望,一样狼狈,一样的心境,雨水滑过眼帘孤岫有说不出的心伤,很久很久寂寞无语。君亦琅半蹲轻缓而温柔地将她拦腰抱起,孤岫眉头一紧,骨肉瞬间分离一阵钻心的痛袭上来。看着怀抱中遍体鳞伤的女子,他痛彻心扉。
他神色黯然,在纷乱的雨雪中越走越深,脚步极慢每一步却很沉稳,拂过寒风,喧起了斑驳重重。“我送你回宫!”
短短五个字是孤岫有从未有过的心安,她美目含泪,在漫天的唯美中沉沦,冰凉的心一点点回暖,几欲开口,却无故贪恋他怀抱中的温度,纵然有万千疑惑,却是抵不过那一丝的心猿意马……
回宫的途中孤岫昏昏沉沉,醒来已是第二日。睁眼便见君亦风倚在床边似乎已睡得很沉,如玉的脸庞就在眼前。他内敛于心,可以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可转瞬之间,他又能锋芒毕露,伤人于无形之中。
门框发出轻轻的碰撞声,飘扬而来的激雪伴着苦涩的草药味弥漫进来。惊醒了君亦风,他眼底有稀薄的雾气,寒凉的雾气在扩散,遮住了深不见底的墨瞳。
小心翼翼接过代云手中尚泛着热气的药碗,他放于唇边吹凉了发才用勺子盛着喂给她,她却决意侧过脸,眼眸平静如盛夏里的湖面。君亦风的手仿佛僵住一般,停在那一动也不动,声音坚若磐石,“过些日子,我再来看你。”
就这样三四天过去了,君亦风再也没来过。却是日日让浅陌来问寒问暖,让御医前来诊治。
“这几日怎么不见听旋?”见平素心直口快的代云低头缄口不语,孤岫放下手中书卷,看出了几分端倪。“你说!”不容商榷,她猝然起身。
代云顿时满眼泪光,几经挣扎她才微微开口宛如惊弓之鸟:“听旋她再也不能伺候主子了!三皇妃小产之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总是要息事宁人,所以听旋她…她…”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孤岫僵硬的站在原地,说不出的酸苦在心中翻涌开来。
“前天。”代云话音方落已然泣不成声,抬头却见孤岫已安之若素,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她薄唇微动,淡淡叹息,“你退下吧。出了含凉轩,行走之间还是微微有些疼痛
大雪压枝,一片洁白。她伸出手去触碰那清润洁白的雪花,指尖的温热却立即将它融化,就像她看到的这些,虚虚实实,复杂难言。
不知想起了是什么,只知此刻孤独地站着,却无端多了份凛然的出尘,远处,是另一串踏雪声。他眼中淡淡的笑意竟是要把这漫天白雪化为春水般的温暖。
她望向他,微蹙的眉间写着千万句话,他却始终沉默,只是依旧相顾无言,任凭心绪百转千回。终于停了下来,雪花也不再飞舞,她终于看清了他的眼,他的眼中是那份恰到好处地温润,而他看到的是一双微微震惊却恍惚迷离的眼。
静默下,他抱起她,像是一辈子不打算放开那样的坚定。一路任他这么抱着,耳边只剩下靴子踩进雪里的声响。
踏雪无痕,情深几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