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道理说,我应该从后庭专用于皇帝临幸嫔妃的乾正宫出来,但昨晚实属特殊,可能秦帝半醒半醉时,想也未想便将昏睡时的我抱回了他用于批阅奏章的成舒殿。
为了防止我走错了地方,那名为我梳妆的宫娥便决定将我送去了昭凤宫。
一路无话,宫娥为我简单收拾片刻,便领着我去昭凤宫给皇后请安。
到昭凤宫时,不知是我们来得太早了还是怎的,宫门竟还是闭着的。
我的目光从紧闭的宫门上移开,就看到安晚一个人站在宫门旁,看见我走向她,她的面上喜忧参半。
见到了安晚,我的心稍微定了下来,将宫娥遣走后,安晚才走上前上下察看我,面上全是担心的神色。
我看她脸上的担心不似作假,心里有了一丝安慰,问道:“你怎么在这儿等着我?”
“奴婢想着,按照规定,小主今日一早应当要来昭凤宫为皇后娘娘簪花,便在昭凤宫门外等着了。”她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只不过现在时辰还早,我们还需得在外等些时候。”
安晚话音刚落,昭凤宫的门突然就开了,一个年龄较小的宫娥对着我福了身,但我却从她脸上看到了鄙夷的神色,只听她略尖利的声音说道:“皇后娘娘今日身体不适,婉仪娘子还是请回吧。”
竟是将我拒之门外了。
昭凤宫的主子对我不待见,宫里的奴才也要跟着主子一样,我自小待在和睦的家庭没受到过什么磋磨,养成了和父亲相似的软和性子,对她的脸色倒也没什么好生气的。
虽然皇后将我拒之门外,但面子上我却不能对皇后不敬。
于是,我站在门外对着昭凤宫正殿的方向行了大礼,大声说道:“妾皓月宫李氏请皇后娘娘金安,愿娘娘千岁吉祥。”
我说完,安晚便上前来扶我,正当我准备起身时,身后却传来了讥笑的声音。
“我当是谁这么早就巴巴的来昭凤宫了,原来是昨晚摘星楼得宠的李琼章啊,不不不,应该是得宠升迁的李婉仪才对!”
我起了身,看向她,见她身着华服头戴玉簪,衣着首饰无不华丽,让人看了好不感叹她一句打扮得好似一朵艳丽的富贵牡丹,在她身后的是还未撤走的轿撵,位份应至少是容华。
安晚在一旁小声地提醒我这是与我同为新秀的宓容华晏氏。
除了让我十分讨厌的人,对于其他人我是一概的泥人性子,面对她的讥笑,我没放在心上,向她福身道了安,“容华姐姐,妹妹不知是哪里冒犯了姐姐,让姐姐这样生气,还请容华姐姐大人大量,宽恕妹妹一回。”
“别了,我可担待不起你这一声姐姐。”宓容华嗤笑了一声,“皇后娘娘听见你来昭凤宫请安都气得身体抱恙了,我又怎么敢担你这一声姐姐呢?有些人啊,做了没脸没皮的事情,就别上赶着去人前,没得惹人讨厌了。”
说罢,她转身上了轿撵,“走吧,皇后娘娘因为李婉仪的缘故,今日都不见我们了,还不快送本小主回毓秀宫去。”
我看着宓容华带着一行人离开,心中涌上阵阵苦涩,涩得让我眼睛都酸了。
从小到大,我没受到这样的对待,起早来昭凤宫被皇后拒之门外,又被同为新秀的宓容华冷嘲热讽了一番,还有秦帝……
他明知道我是被人算计到摘星楼的,却并未有为我澄清的想法,反而还将那人处置了不让我深究。
好像前面十几年没受过的委屈,如今都要在宫里一一去尝个遍。
就在我心头无比酸涩又压抑得不能发出时,安晚握住了我的手。
我转头看向她,就见她对我微微一笑,只听她安慰我道:“小主,既然皇后娘娘身体抱恙,我们便回皓月宫吧,想必安晴她们在宫里也等得着急了。”
一股暖流涌上我的心底,我眼睛有些酸,侧过头不看她,只点了点头。
“阿执?”
正当我们准备离开时,背后却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我转过身,却见那人着一身缃色襦裙,乌发绾高髻簪两支玉簪,只站在那朱漆墙前便是亭亭玉立的大美人。
是姝姐姐,我从入宫前,小姑就告诉我姝姐姐也被困在了这朱门玉砌的后庭中了。如今佳人就在我的眼前,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将我心中的委屈和依念统统都交递给她。
“阿执可是高兴傻了?”云姝笑着,莲步轻移,上前捏住了我的脸,左右看了看,“这是和去年姐姐见到的阿执一般无二,只是呆了些。”
我被她逗笑,心中的压抑之感少了几分,倒不是那么令我难受了。
姝姐姐比我大上几岁,从小在我的记忆中就充当着大姐姐的身份,在她身上总有着让我想要依靠的气息,自她进宫后,我们两人就很少有见面的机会,如今一看,入宫倒是一件姐妹重逢的喜事,我这样安慰着自己。
我邀姝姐姐去我的执欢阁叙旧,走在六棱石铺就的路上,我开口问道:“皇后娘娘今日身体抱恙,姝姐姐怎的还去昭凤宫呢?”
“起得早了些,想到你承宠后一定会去昭凤宫给皇后请安,便去昭凤宫找你了。”说着,她理了理我微乱的鬓发,“我是猜到了皇后会将你拒之门外,毕竟阿执你昨晚在摘星楼得宠,的确是惹恼了后庭的许多女人。”
我点了点头,南秦民风淳朴,以礼束民,礼法并治,南秦皇室更是要起到遵法守礼的表率,历代南秦皇帝后庭的妃嫔都不乏有想要一朝得宠飞上枝头之辈,而许多被礼法约束的人都认为这些行为是僭越的行为,对此鄙夷甚矣。
昨晚的事,在外人看来,我便是僭越了。按前代新秀承宠的例子看,皇帝首先临幸的须是家世显贵的女子,而我却使了手段博得头筹,这种行为便让她们讨厌我。
可我并不是使了手段,我也是被人算计的。
想起昨晚在摘星楼上的无助,我看向云姝,急切的想要表达我心里的想法,说道:“若我说我无意于此,姝姐姐可相信?后庭的那些人怎么看我我都不在意,我只怕姐姐误会我。”
我声音哽咽,愤愤的说着便面红耳赤了,只差举手发誓来自证我本无心去和那些人争宠。
云姝握住了我的肩,神情认真地说道:“阿执,我信你,昨晚你一定是有苦衷的。”
皇上将人处置了,意思就是告诉我不必再深究。我生气却也无可奈何,云姝的一句我信你,就让我焦躁的心有了一丝清凉,我便将昨晚被人算计的事情告诉了她,却见她皱着眉不知在思量些什么。
回皓月宫的途中来了永和宫的宫女请云姝回宫一趟,说是如妃娘娘邀云美人去茶苑摘些嫩茶图一乐子,敬如妃是云姝的主位娘娘,云姝不好推辞,与我便只好改日再叙旧了。
安晚陪着我回到皓月宫,我才进执欢阁就看到两个箱子被置在执欢阁大门前,旁边的安晴和另外一名宫女正在清点箱子里装着的银子和珠宝首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