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岸边晃着腿,感受着略凉的风轻拂脸颊,看波澜不惊的湖面,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蹙眉侧头看去。
宓容华站在我身后,笑得一脸娇艳。
又是她,看到她,我就想起今日在御花园时她将我推下台阶,若非是玉琼章的事儿让嫔妃们都慌乱得顾不上我,不然我就要在花朝节上出一个大丑了。
再想到之前她的刁难刻薄,我对她摆不出什么好脸色。
“宓容华何事要来寻我?”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也懒得看她,只出声问道。
她若是要来找我不痛快,我也不会轻易让她欺负了去。
“今日姐姐失手将妹妹推下台阶,妹妹还疼么?”她朱唇噙着笑,面上带着担心的神色,好似说得她真是不小心推了我一把。
我脸上冷笑连连,淡淡说道:“宓容华若被我推一把摔到地上,宓容华说疼不疼?”真是可笑,我不知她现在来找我谈姐姐妹妹的,又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哦...”宓容华收起了笑意,陡地攥住了我的手腕,声音尖利了起来,“你既然知道疼,那就不该妄想与我争表哥的宠爱。山鸡怎么能变凤凰,太阳和月亮本就高悬在天空之上,你对你不能染指的东西痴心妄想,就活该疼。”
“我第一次见表哥的时候,表哥在房里练字,我看着他的脸,便恨不得将世间琳琅珍宝悉数赠予他,我以为进宫后凭我这般身世容貌,应该是第一个得到他的宠爱的人。”说着,她脸上有些冷,“你却夺了他,你要与我争。”
我的手腕被她攥得生疼,脑子飞快地转着想她无缘无故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却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不明之光,我想挣脱她,与她拉扯纠缠时,我俩就推拉到了湖岸边。
就在我要从她手中挣脱时,她的手却忽然一松,身子朝着背后的湖面倒去。我猜到了她的心思防备着她,手腕一转便抓住了她的手,对她淡淡的笑了笑,在错开她时轻轻地说了句话:“我知道你喜欢阿钰,可阿钰喜欢我不喜欢你,你也不瞧瞧自己配不配?”
“扑通”一声,我错开她后身子便往后倒去,我只看到了她呆愣在那,脸上是不可置信,真是个傻丫头。
我从张陆口中问了几句宓容华的家世,她是漱玉大长公主的独女,晏家算是建邺府数一数二的名门世族,她晏曦和是家世显贵的天之骄女,背后的家族令这个还未及冠的少年天子所忌惮,这位天子又怎么可能施舍一分一毫的爱给她呢?真是天真啊,秦钰为什么要喜欢她,只因为她生得美艳么?
“李执欢!”
我只听到她惊叫了一声,身体便沉入湖中,我没有挣扎,其实比起活下去,我倒是更希望死了才好。活着的每一天,我都要用我那本就不太聪明的脑瓜子去做秦钰下在后庭里的棋子,死了以后,秦钰也没有再威胁到我的地方了。
只是,我还没有和安晚学会做点心,还没有看遍南秦的山山水水,云姝和爹娘哥哥还有小姑他们听闻我的死讯怕是要伤心好一阵子,爹娘和哥哥,我好像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们了。
我好像,忽然有点不想死了。
我被湖水逼得闭了眼睛,只感觉有人将我从水里抱了出来,接着我便又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热乎乎的,让我蹭着身子更靠近了他几分。
“爱妃,醒醒。”
是秦钰!我倏地睁开眼睛,撞到了他眸子里的担心之色,我撑开了他的手,背对着他咳嗽了起来。
“表哥,不是我推的她!”原本因为我的话有些发愣的晏曦和反应过来,忙跪至秦钰身旁,失声喊道。
对于晏曦和的申辩,秦钰看着不住咳嗽的我,面色有些冷,淡淡说道:“季中,送宓容华回毓秀宫,禁足三月。”
晏曦和被两个小宫女扶起来,季中便让小宫女扶着晏曦和,由他领着去毓秀宫,而晏曦和的脸上,全然是因为心悦之人不相信自己的悲恸欲绝。
我无声地对她笑了笑,又引得她叫嚷着骂我,直到她人被带走了好远,她的声音才消了。
“为什么要用自己的性命去害她?”待晏曦和走后,秦钰的脸色淡漠了起来,看向我的眼睛说道。
“这样让她被禁足在毓秀宫,消息马上就会传到建邺的漱玉大长公主那儿,过不了几日,大长公主就会带着建邺府城公主府十万军队的兵符来求见你,求你饶了她的宝贝女儿。陛下,这不是你最想要的么?”我讥笑着说道,不顾湿透的衣裳起身想要回执欢阁,“我是陛下的一枚棋子,为陛下做事,就算是死了也是应该的。”
我死了,只希望你能念及我,别为难我的家人。
这句话,我还没有说出口,眼前就忽的一暗,待我醒来时,正躺在床上,鼻尖若有似无的龙涎香味道告诉我自己应该是身处成舒殿。
“醒了?”
他一出声,我才侧头看向身旁,发现他正趴在我的枕边,我一转头,便与他四目相对。
我想开口说话,却觉得喉咙一股腥甜叫我又咳嗽起来,秦钰就将我扶起身来,顺着我的背轻轻拍着,他叹了口气,没说话。
我垂眸看着他,隔着一层薄薄的里衣,感觉到后背被一只温热的手掌轻抚着,脸颊和耳朵都滚烫了起来,他的脸上很认真,就像那日在成舒殿为我系衣带子一样。
“你不要命的,身子这么弱还敢拿这样的手段去陷害晏曦和。太医怕你今晚一睡明日就要染风寒,他便给你开了一剂药。”
我说话就喉咙疼,他替我顺了几下背后,便从木盘里端出一碗药给我,见我怔怔的,挑眉戏谑道:“要孤喂你?”
我摇了摇头,从自己的思绪中抽了出来,接过秦钰递来的碗,仰头就将一碗药喝得一干二净。小时多病,我吃药吃得多了,倒也不怕苦了,眼睛一闭就可以把一大碗药喝光。
“孤让人去皇后那儿说了,今晚你就在成舒殿吧。”秦钰说完,便离开了偏殿。
我又躺下,闭着眼睛寐了会儿,醒了就看见他不知什么时候让人将案几搬到了炕床上,正坐在窗边批阅奏疏。
我尝试着轻轻说了个字,发现嗓子不疼了,只是有些干,便起身下床,没找到我的鞋子,便赤着脚去桌子那儿倒水。
“你这又是在干什么?”
听到我的动静,我还没走到桌子那儿,秦钰便大步走过来将我抱起扔到了炕床上,我抬头只看见他一脸怒色,声音也夹杂着恼意。
我背靠在软枕上,头发凌乱着几乎遮住我的视线,就感觉到他俯身下来,将我抱正了靠在窗台旁。
“方才在浣花溪,孤若是来晚一步,恐怕见到的就是你的尸体了。李执欢,你非要这么作践自己么?就这么想死?你是唯一一个,孤亲自选的人,孤不准你死,你就不能死。”
他说完,我只感觉到腰间一紧,他的唇便覆了上来,带着近乎凌虐的疯狂,肆意地啮着我的唇瓣,我生气,张嘴咬他,他吃痛离开,又在我的颈间辗转。
偏殿内烧着地热,暖哄哄的室内全是暧昧至极的气息,我挣扎不过他,索性就放空自己,忽的颈间传来一阵痛感,他咬了我的脖子一口,让我轻呼出声。
我一出声,他便又像上一次在成舒殿一般放开了我,我半倚在窗台拂开了遮住视线的青丝,看到他那双凤眸中蕴着的情欲之色还未消散,下唇被我咬了道口子,有血染上了他的薄唇,多了几分暴戾的感觉。
“你不是喜欢作践自己么?孤便让你走,不会管你。”秦钰说着,将我扯下了炕床。
我上午摔倒的伤口还隐隐发痛,此时被他一扯,腿使不上力气,瞬间就要往地上跌去。
“腿怎么了?”秦钰及时拉住了我,又将我抱回了炕床,将我的裤脚卷到了大腿,看到我膝盖上血肉混合已经凝在了一起,墨色的眉蹙起,问道。
“宓容华推的。”这个时候看到这个伤口只觉得难看,我想将卷起的裤腿放下,就被他制止了。
他默了声,离开偏殿,一会儿就带着一个小宫女进来,宫女手里提着药箱,沉默不语地为我膝盖上药后用纱布包扎好。
我认出了这是第一次到成舒殿为我梳妆的宫女,不禁开口问道:“我认得你,你叫什么名儿?”
宫女为我包扎好后便退至殿内,听我问及她的名字,柔柔一笑,但并未回答。
我疑惑着,秦钰将我的裤腿放下,解释道:“她叫玉珠,是孤出宫在外面捡回来的,是个小哑巴。你想要她去你宫里?”
我摇头拒绝,还是觉得玉珠跟着皇帝老子才是最幸福的。不过,我倒是没看出来,秦钰还有这份菩萨心肠。
玉珠退下后,我俩就没再说话,秦钰让我去把衣裳穿好,自己则继续批阅奏章。期间,季中送来了一份桂花汤圆,也细心地给我备了一份儿,我三两口吃完后就将碗放进了木盘中,抬头看向秦钰。
只见他一手执着奏疏,另一只手拿起调羹舀起碗中的汤圆往嘴里送,吃进去的时候喉结一滚,我有些呆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光溜溜的,总觉得他的喉结在勾引着我什么。
他看得入神,吃得倒是挺随意的,舀着舀着碗里空了都未发觉,我“噗嗤”笑出了声。
听到我的笑声,秦钰放下调羹,把奏疏合上放至在案几上,对于我的笑倒不置气,只慵懒地在炕上伸了个腰,长腿一迈就从炕上下来,走至了我的面前。
“吃完了?还有时间笑孤,罚你自己将这两个碗端出去。”他将我从绣墩上拎起来,推着我去收拾碗筷。
无奈,我只好应答着将两只碗都碗装进木盘端了出去。
我将木盘端给了在门外候着的宦官,回来时就见他靠在窗台边,看我进来时也只微挑了一下眉,眼角眉梢都带着一股子懒意。
“孤好像记得你上次说吃完东西得散步消食,去宫外走走怎么样?今日花朝,这个时候的夜市热闹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