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情果然是畜生,这个念头一直盘旋在纪微光脑子里就再也没有消失过,他每当迷茫彷徨的时候就会想,既然常情这么畜生,他怎么可以比畜生先死!
于是后来的修真界总是赞赏纪微光的百折不挠和顽强生存,哪怕已经半死不活了还在拼劲全力和敌人抗争,事实上如果他们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纪微光觉得自己不能比常情先死以后,他们肯定会扼腕唏嘘。
纪微光当然不可能娶董酒,常情就更不可能了。
当掌柜送两人离开的时候嘴里不断说着虚假的很欢迎他们下次再来的话,但事实上心里一直在让他们赶紧走的远远的。
他这辈子都不想再体会到被纪微光掐着脖子摁在墙上的窒息感了,当时整个世界似乎在旋转,一阵阵的锤击让他难以保持视线的清晰。
眼前的人固执又豪横地咬着牙对他说,“下次再动常情我就掐死你。”
他觉得自己踢到了铁板,只能连连答应,原本心里哀婉自己的女儿就此要命丧黄泉,谁知道纪微光主动愿意帮忙,前提是别告诉常情之前发生了什么。
他总觉得这事关情爱,但是纪微光的眼里只有漠然,即使是在正视常情他眼里的疏离也从未散去,只是要比面对他人时寡淡一些。
“爹。”董酒看自己爹一脸沉默,她还以为是自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让他生气了,赶紧拉着袖子就撒娇,“爹,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哪里那么狠心让他留在不喜欢的人身边啊。”
董均叹了口气,捏了一把董酒的鼻子,语气无奈,“别以为爹不知道你早就心有所属了,当初为了他跑去魔教怎么就没想到会被抓起来。”
听董均提到那个人董酒的脸色一下子就不好了,原本她好意去找他,结果被人发现。当冯宫玦来到这里要求交出自己时,那个人却毫不犹豫地把自己推了出去。
她现在还记得那个时候宛如心脏剥离的痛感,她对天发誓如果以后再有机会遇见那个人,必要亲手杀了他。
董均原本打算关门缓缓神,结果一回头就是常情急冲冲地奔跑过来,吓得他立马提高了推门的速度。
常情用尽毕生修为挤进门内,不顾对方有些黑下去的脸笑呵呵地询问纪微光和董酒之间发生的事。
他有纪微光的警告在先哪敢说,更何况常情和纪微光的关系都没摸清楚,如果被她知道纪微光背着她救了自己的女儿,她还不得当场手刃董酒。
但是董酒不知道自己爹在想什么,她原本就对常情印象好,对着她直接一五一十地说出实情。语速之快,语言添油加醋能力之大,让知道正常版本的董均连连感叹。
他认为自己大概不适合养女儿,原本的目标是养成一个大家闺秀,结果她前脚和魔教中人私奔,后脚就开始学那些话本胡说八道。
女大不中留啊,董均觉得心中一片悲凉。
“这样啊。”常情意味深长地感叹了一句就摸着下巴离开了,她的欲说还休让董均心脏骤停。
在常情转身出客栈的瞬间,董均毫不犹豫地关上门并加上三把锁。
纪微光站在原地等磨磨唧唧说回去拿东西的常情,他知道常情根本没东西落在那,可他还是放心地让常情走了。
很多事情没必要瞒着,正好也能借此机会看看常情的态度到底是什么样子。
头顶的太阳一寸寸地挪动,烈焰的光勾拉着树杈盘旋在他的肩上,有点暖洋洋。纪微光把头靠在树干上向上看,刺目的光逼得他合上双眼。
他带常情出来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经过魔教这一出事他大概看得清常情在自己心里的位置以及常情对他的态度了,这也就够了,别的已经不重要了。
意识跟随着光开始流动,上辈子发生的事像一帧帧的动画在脑海里不断播放。纪微光木着脸看完了自己惨淡的一辈子。
上辈子太过失败却又张扬,他现在想要的,不过就是安稳地结束这一辈子,而常情很安稳。她说的话甚至有些时候能被拉在修真界的老顽固面前批斗,但是纪微光喜欢,他就喜欢那人毫不在意却又不愿混淆黑白的模样。
“光光。”
一睁眼,是常情略带兴奋的脸,纪微光诧异地歪头看着她,示意她往下说。
“我知道在我晕倒的时候你特意去救董酒了,你真棒。”常情哄人的技术很拙劣,她只会鼓掌,但这纯粹的赞赏还是不由得让纪微光弯了眼。
但是她后面说的话就不太美好了,红着脸的纪微光觉得常情真不像个女子。
“你特意挑我昏迷的时候去是不是怕我受伤啊,你是不是很害怕我出事啊,是不是特别喜欢我啊。”
她的眼睛亮亮的,表面上一张温婉的大家闺秀脸,嘴里全是大胆的话,几乎想到什么就往外蹦什么。
纪微光觉得她快要蹬鼻子上脸开始得寸进尺了,于是他木着脸语气僵硬,“不是,只是事态严重,等你醒来不知道还要多久。”
“对对对,我家光光最正义了。”
常情说的话并不是虚情假意地赞美,她是发自内心的为这个未来的高级别厌世型反派大佬鼓掌,任何一位尊重生命的人都值得被表扬。
但是纪微光并没有,他从小到大也做过很多好事,碍于父母死的早只能苟且地活着,再后来他就没力气去帮助别人了。他连自己活下去都费劲,也就不再乐意花精力去做好事。
常情原本就看纪微光很顺眼,现在再看看这个一脸羞涩疑似恼羞成怒满脸通红的人越看越顺眼,如果不是男女有别她甚至想亲他一口喊一句大宝贝。
“常情我说我……”后面的话全被一根糖葫芦堵在牙口里,表层的糖皮有些腻人,但是甜的纪微光心里痒痒。再往下咬去,是酸酸的山楂香。
味道一直在唇齿间转悠,面前的是常情没个正经的脸,她笑眯眯地看着纪微光吃下一个糖葫芦,表情活像捉弄人成功的小孩。
“光光,甜吗?”
纪微光缓缓地点头接下这根糖葫芦,心里囔囔着常情过分把他当小孩哄,嘴里吃得欢快,甚至忍不住眉飞色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