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微光第一次离对自己好的人这么近，他眼里浓烈的夜色就和流动的水一样快把人淹没了。

常情越看越不对劲，这眼珠子怎么一直是曲线的，仔细一看，原来是纪微光哭了，眼眶狠狠地蓄满了一眶的泪水，现在全都要调不掉的留在眼睛里。

“你怎么哭了？”常情很无奈，伸出手去摸了摸他泛红的眼睛，声音很轻柔，“是开心还是难过？”

纪微光抬起眼睛，难以置信自己听见了什么，常情没告诉他这么大了不能哭，也没说修仙之人必须绝情绝欲，更不该做掉眼泪这种凡人的世俗事。

她摸过的地方都和火燎一样，炽热滚烫，浓郁的月色几乎快让纪微光溺死在里面。

他控制不住泪腺，眼泪和不要钱一样不断往外掉，他想握紧常情的手问她关于未来的事，可常情说必须把握当下。

可是当下太难，他弱小胆怯又难以抗衡，他在当下握不住常情，可在未来常情未必还愿意陪他。

常情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这个哭得近乎快断气的小狼崽一点也不像后来会威震四方的反派大佬。

“你。”常情才刚开口，纪微光就喘着气晕倒了，毫无一点防备，身体与地面接触的刹那似乎还能看见地面的灰尘被拍打升天。

“卧槽！”她瞪大双眼，完全想不到反派躲过了毒打和黑化，现在居然会因为哭而断气。

常情吓得拿着手里的剑直接劈开铁制栏杆，颤颤巍巍地伸出自己的一根手指。没，没呼吸了。

但是她太着急导致忘记了修仙界的呼吸频率与现世界不一样，纪微光只是呼吸微弱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常情傻呆呆地抱着纪微光的头，让他能靠在自己的腿上，好让人体最重要的后脑勺部位不会因为受凉而死得更快。

摆在面前的有两条路，她出去求救把纪微光丢在这，二是让纪微光就这么死在自己怀里。

常情来到这前也才是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她做不到一个重要的人死在自己面前，但同样也做不到这个几分钟以前还信誓旦旦说要一辈子跟着她的人留在这个冰冷的地方。

“纪微光，哪怕你真的想死，也得为我活下来吧，这不是你说的吗？”常情握住他的手靠在自己都额头，纪微光天生有些体寒，导致手有点凉。但常情还以为这是人快死以后出来的现象。

小姑娘无措又敏感，鼻子一酸没忍住掉了几滴眼泪。

纪微光能感觉到什么冰凉的液体滚落在自己脸上，他的眼睛不断颤抖却闭合，他试图反抗却迎来剧烈的头疼，他隐约间似乎回到了很久以前的那段岁月。

烟雾逐渐披散开，夜色逐步把他笼罩，一只巨大的手妄想把他拉扯进一个黑洞里。

“纪微光，活下去。”常情能看见他紧锁的眉，眼泪一下子就停了，她就知道反派不会挫逼到哭到嗝屁的，但她年纪小没忍住，丢人丢大发了。

那道声音就和利剑一样劈断了很多过往，纪微光的记忆更加混沌了，他记得上辈子，没出现过这个声音，或是这个人根本就没存在过。

过往惨烈的教训让他逼迫自己睁开双眼，眼前最先出现的不是冰冷的禁闭室的屋顶，而是常情明亮的双眼。

眼里的眼泪还没被擦干，现在的她正眨着雨后清晨微露一样的眼睛看着自己，手指也按在眉间有一下没一下的似乎要把他的眉头抹平才罢休。

纪微光凶狠的表情还没收回来，常情被他眼底的狠意吓了一跳，手僵硬了几秒随后若无其事的收了回来。她把这归根于是纪微光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纪微光，我还以为你死了，你吓死我了。”

被一把推开的常情后背撞到了铁栏杆上，那个地方刚被砍断没多久，磨损的尖锐的部位刺进了她的后背，扎的人有点疼。

雪白的衣角有点被血弄脏了，纪微光皱眉看着她眉宇间流露出一丝丝委屈。

常情是真的不高兴，她好心挽救纪微光的狗头好让他不至于后脑勺受凉嗝屁 结果对方一醒来就害她受了伤，还一脸警惕地防着她。

老娘的好心喂进了纪微光的肚子里，常情骂骂咧咧地扶着自己的腰站起来，拿起剑转身就打算走，并在心里暗戳戳地发誓，她常情，就算腰被砍断，被冰如霜丢进炼药房，也绝不会和纪微光再说一句话。

她的表象还没维持一分钟，就被纪微光抓住衣袖的手打破了，对上对方略带委屈的表情常情有些愧疚。她不就是为纪微光存在的吗，而且对方只是不相信推到她了，她计较什么。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纪微光也不知道自己看见常情的背影下意识拉住了，他现在刚得到上辈子的记忆有点头昏脑涨，根本听不清常情的话。

那个背影让他不舒服了，所以他就拽住了，甚至还没想到为什么重生一世会遇见常情这个变故，明明上一辈子是个孤独终老的命，这辈子倒是蹦出个人说要保护自己。

纪微光觉得有些可笑，就常情细胳膊细腿的也不知道能保护谁，他随意惯了笑出声来，常情一脸看傻子的嫌弃表情。

纪微光好像脑子摔坏了，这是常情在看他笑了三分钟以后得出的结论。她见过纪微光看向自己时小心翼翼的笑，也见过他在幻想未来时期待而腼腆的笑，什么时候见过这种笑得阴森诡异又带有讽刺的感觉了。

“纪微光？”常情摸着他的后颈，对方下意识僵住在地，“脖子是热的，你没死啊，怎么脑子就不太清醒了呢？”

如果在上一辈子，纪教主肯定给常情来一个缝嘴割耳的酷刑，但这一辈子，他只是带有好奇地看着常情，然后很轻地喊出她的名字。

常情现在是真的觉得纪微光不对劲了，那个会软绵绵喊自己妈妈的纪微光已经死了，现在站在她面前的重度一级摔成脑瘫型的纪微光。

“纪微光，正常点。”常情不畏强权，挺直腰板。

“什么样才算正常？”

“叫声妈妈来听？”

她一开口，纪微光就想到了自己抱着常情喊妈妈的黑历史，他握紧自己的拳头看着被常情抱在怀里的长情剑。

要不，杀她灭口吧。